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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蒼穹下 讀者對象:游記愛好者
本書為攝影家程萌的非洲野游筆記,以最直觀的感受大量迷人的圖片講述非洲的故事。程萌在非洲20多個野奢營地進行多次考察,看到了許多難見的場景,捕捉到很多令人感動的瞬間:浩渺的天地、表情各異的動物、人與自然的相處……程萌用鏡頭記錄下來了這些,勾勒出了一個純樸的、野性的、仿佛亙古不變的非洲世界,但其中跳躍著的鮮活的力量,會使我們深陷于光怪陸離的日常生活中的心沉靜下來,重新思考人與自然之間的關(guān)系。
這是一本野游筆記,其中專業(yè)的圖片攝影與拙樸的講述方式令塞倫蓋蒂那些清亮的眼睛、那動人心魄的感動的力量與野性的自然撲面而來。
程萌,作家,攝影家,橫跨人文地理和國際時尚兩大領(lǐng)域,具有廣泛的影響。常年深入非洲、北極和南極等地,持續(xù)關(guān)注全球的環(huán)境現(xiàn)狀,在野生動物攝影領(lǐng)域獨樹一幟。他曾兩度榮獲中國新聞獎,其攝影作品被多家國際影像博物館永久收藏。出版有《西歐時裝之旅》《華麗》《心靈居所》《櫥窗里的彼岸》《水戀歐洲》《時尚候鳥》《水岸九歌》《琴島低語》《極地天穹》等作品。 引子 野性的狙擊 洲際穿越,深入東非野性秘境 1 / 遼遠塞洛斯:野生動物會把長焦鏡頭,視作一支步槍 2 / 從乞力馬扎羅到恩戈羅恩戈羅:火山口內(nèi)的庇護所 3 / 塞倫蓋蒂:從格魯梅蒂到塞倫勒那 自由大地,聆聽自然與歷史的低吟 1 / 西察沃和安博塞利:“食人獅子”和那遼闊的原野 2 / 東北偏北:在《獅子王》中的懸崖上喝下午茶 3 / 奧佩杰塔:犀牛蘇丹的故事 草原哭泣,情未動而風(fēng)云起 1 / 艾爾蒙蒂塔湖畔和直升機上的飛越 2 / 生死馬賽馬拉:那匹前往塞倫蓋蒂尋找愛情的獵豹 3 / 從馬賽私人保護區(qū)到魯欣加島嶼:荒原溫情和維多利亞湖 敬畏之地,大陸深處的流浪精神 1 / 從維多利亞瀑布到布拉瓦約:逝去的塞西爾 2 /“非洲之傲”和星光下的東開普:刺痛內(nèi)心的貓頭鷹之屋 3 / 好望角和叢林中的營地:敬畏是另一種文化的心靈 附 錄 1 / 非洲狩獵潮:“白色獵人”的黃金時代 2 / Safari:狩獵文學(xué)與時尚的起源和發(fā)展 3 /“生態(tài)旅游”和“野奢”的定義 4 / 行前閱讀:與非洲有關(guān)的文學(xué)作品和影片 后記 旅程頌歌 后記: 旅程頌歌(節(jié)選) 他們是誰? 我們在哪里? 在生態(tài)旅游盛行的今天,親近非洲,觀照急遽變化中的生態(tài)環(huán)境,謀求人與野 生動物的和諧共生,更多的是為了完善我們靈魂深處的文明。 地理和旅行文學(xué)中的烏托邦與反烏托邦世界從來都是共存的。非洲自然世界中的美好、力量、溫情和無情,也總是這樣直抵內(nèi)心。 去非洲狩獵,曾是一件令人神往的事情。 還是在我上大學(xué)的時候,我曾讀到過一篇關(guān)于非洲的微型小說,說的是——
一支英國的探險隊去非洲,其中一位紳士在狩獵時身亡。領(lǐng)隊給死者的家人發(fā) 電報:“您先生不幸遇難! “請把他送回來。”其妻子悲痛萬分。3 個月后,一只巨大的木箱被輪船運了回來。妻子打開一看,里面只有一只死獅子,她急忙給非洲方面發(fā)電,“只有獅子,沒有我丈夫”。 那邊迅即回電,“您丈夫在獅子的肚子里”。
只是現(xiàn)在這樣的歷險和罹難都已不容易發(fā)生,在非洲的不少地方早已禁止狩獵。 非洲的總面積約為 3036.5 萬平方公里,是僅次于亞洲的第二大的大陸,占地球陸地總面積的五分之一。非洲蘊藏著豐富的礦產(chǎn)資源和生物資源,其中包括非洲中部茂密的赤道雨林以及非洲大陸東部和南部的野生動物種群。 據(jù)說在古代,希臘人將利比亞和羅馬人統(tǒng)治的地區(qū)稱作“非洲”。這個詞可能來源于拉丁詞“Aprica”(意為“陽光”)或希臘語中的“Aphrike”(意為“沒有寒冷”)。當(dāng)時,非洲這個名字主要適用于非洲大陸的北部海岸。羅馬人曾一度統(tǒng)治著北非海岸,將那里的定居點稱為“Afriga”,或 非 洲 的 土 地(the Land of the Afrigs),這是在迦太基以南的一個柏柏爾人社區(qū)的名稱。 藍天一直是我的所愛,以往每年都有無數(shù)次的洲際飛行。機翼,像是時間之槳,在看不見的水波中劃動著。 去非洲之前需要接種疫苗。許多年之前,次去上海國際旅行衛(wèi)生保健中心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墻面上貼著不少通告, 其中一個說某個非洲國家發(fā)現(xiàn)一種熱疫,死亡率較高。 霍亂、瘧疾、黃熱病這些字眼看上去就令人不適,而現(xiàn)在必須要口服藥物或注射疫苗,加以預(yù)防。接待處的一個小姑娘說:“倒一杯涼水,先吃一顆霍亂藥。”她小心翼翼地給我們示范剝開那顆藥丸。由于怕壓,這顆膠囊比一般的藥丸有著大一倍也不止的外殼,摸上去還十分有彈性,感覺是生怕這顆膠囊里的藥粉散落出來;丶液笮枰獙⑦@顆霍亂膠囊放入冰箱的冷藏室,在 7 天后還要吃一顆。 預(yù)防瘧疾的藥要在臨走時的前一個晚上吃,一次 4 片,“毒性很大的”,但也要 吃,另外配的是瘧疾發(fā)病時吃的藥物。 保健中心給每人發(fā)了一本國際預(yù)防 接 種 證 書(International Certicate of Vaccination),這俗稱為“黃皮書”,在一些非洲國家入境時很可能會被查驗。臨行前閱相關(guān)資料,我惡補了一堂流行病學(xué)的課程。去往遙遠的非洲,這僅是一幕序曲。 在飛往內(nèi)羅畢的航班上,回憶起自己看過的一些影片,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亞歷山大·索科洛夫(Alexander Sokurov,1951—) 的《 旅 程 挽 歌 》(Elegy of a Voyage,2001)。這是我十分喜歡的一部充滿詩意的紀錄片。 片中的許多場景都是俄羅斯漫長的冬季,漫天飛雪與巨浪相舞,更加增添了寒冬的瘆人氣息,而冷冽的冬季更是適合進行自我思考的時節(jié)。影片中的“我”不時地對周圍看似尋常的一切進行詢問和反思——回到出生地,穿越國家的過去,其中當(dāng)“我”在進出邊檢面對審視的目光時,警覺地發(fā)出疑問:“誰可以這樣看著我?”“他們是誰?”——那是一個異鄉(xiāng)人的詰問,充滿了自我不屈的力量。 那是一個過去禁錮或剛剛開放年代的象征,而一些真正的旅行者,像是理想境地中的永恒人質(zhì),也像是完美時間里的自愿囚徒。在許多時候,在時間的經(jīng)度中,他不確切地知道他是誰,或他將成為什么樣的人;在地理的緯度中,他也像是一個流亡者,他不知道他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沒有更多的地域歸屬感,只有散淡漫游后飽含著的滄桑和欣喜。這無論在文化和歷史的意義上,都是這樣的。 從 2018 年春天開始,當(dāng)我從浦東機場出境時,已無邊檢人員進行嚴格的證件查驗了,只需將機票和護照放在閘口的感應(yīng)口上,瞬間閘門開啟。匯入世界的大潮之中,就在此時。 在世界的不同端點,境遇不同,但所有的問題都是相似的:消費主義甚囂塵上,環(huán)境氣候變化日益加劇……旅行的本質(zhì)一如生命的單純與柔嫩,所有的光與影的反射和衍射,都會成為相互的記憶,而更多的時候,需要樹立起一道自然和藝術(shù)的圍欄,將自己的心靈保護起來。即使世界開始荒蕪,內(nèi)心依然充滿盛景。 哪里會成為我的敬意之地? 那些敬意之地就在自然的繁華和廢墟中,在世界的色彩和芳香中。在非洲感受流逝的風(fēng)、流逝的記憶。漫漫時間長河里的呼吸,安靜的靈魂是純潔的,不爭不怒,慧心相通,猶如夕陽下的閑步。 誰屬于我熱愛的那個世界? 去觸摸非洲大陸的肌理與邊界,尋求充滿激情的影像,洋溢著柔曼或莊嚴的文學(xué)氣息。我們內(nèi)心新大陸所預(yù)示的永恒,仍有待去確認和遙想。 非洲總是讓人期待,這是文化留存和現(xiàn)代融合特別深厚的地方。如果一個人對生命還存在著疑慮的話,到非洲去看看會大有裨益。因為那里的自然風(fēng)貌、野生動物和人群,都以自然的或社會的法則,昭示著生命的堅韌和高貴。 這是一種生命的情懷。 D. 本書中所描繪的這些野生動物,對我們意味著什么,或者不意味著什么?如何能更深入地了解自然世界的生活? 在粗糲炙熱的非洲草原觸摸地球的生命感,凝望星空,尋覓動物,靜靜聆聽翠鳥的歌唱……這不僅是身體的旅行,更是精神的舒展體操。 讀過我的專著《華麗》和《時尚候鳥》的一些讀者都會知道,我是早拍攝巴黎時裝周(Prêt-à-Porter)和倫敦時裝周(London Fashion Week)的華裔攝影師之一,記錄下那個時尚鼎盛時代的無數(shù)側(cè)影。為何我在這些年會如此熱衷于拍攝非洲和極地呢? 原因在于,多年前我深入非洲時所感受到的那種心靈震撼。有一次在萬基國家公園,氣溫異常炎熱,植被稀疏,不少羚羊吃不到草,就踮起腳來吃樹葉,但樹上的葉子也不多。 我意識到由于全球環(huán)境的變化,全球僅剩的這些野生動物也處于食物的短缺之中,如果不給予更多關(guān)注的話,事態(tài)可能會更為嚴重。地球上,不能只剩下人類,我認為“沒有這些野生動物,也將會沒有人類自身”這句話絕不是危言聳聽。 我常年深入非洲的一些自然保護區(qū)。每次踏足那塊神奇大陸,我都會憶起凱倫·布里克森(Karen Blixen)在《走出非洲》(Out of Africa)中寫的那段話——“在這樣的空氣中,你輕松地呼吸著,信心滿滿,心靈輕盈,幻入畫中。在高地的清晨一覺醒來,心中就會想到:我在這里,來到了我應(yīng)該來的地方! 在非洲,我不僅接觸了包括“非洲五大”在內(nèi)的各種動物,更重要的是,試著去學(xué)習(xí)怎么尊重人類以外的其他生命,它們和我們一樣有著高貴的權(quán)利:被尊重和不被打擾的權(quán)利。尊重生命,意味著尊重所有龐大的或幼小的生靈。 我憶起奧爾多· 利 奧 波 德(Aldo Leopold,1887—1948)和他的《沙鄉(xiāng)年鑒》(A Sand County Almanac and Other Writings),這是一本關(guān)于環(huán)境保護的自然隨筆集,同時也是土地倫理學(xué)的發(fā)軔之作和環(huán)境運動的開創(chuàng)性作品之一。奧爾多·利奧波德首次推出“土地倫理”這一概念,認為“土地共同體”包括土壤、水源和野生動植物,而“土地倫理”則是要把人類從征服者的角色,轉(zhuǎn)變成這個共同體中的平等一員。任何對于土地和野生動植物的破壞行為,都將帶來災(zāi)難性的后果。 《沙鄉(xiāng)年鑒》于 1949 年首次出版。《紐約時報書評》稱贊其為“一本觀點鮮明、充滿生機之書”,后人也將其視為自梭羅《瓦爾登湖》(Walden)之后好的一本自然著作。這部經(jīng)典作品在現(xiàn)在看來依然深具現(xiàn)實意義。初的倫理學(xué)觀念是用以調(diào)節(jié)人際之間的關(guān)系,后來擴展到人與社會之間的關(guān)系,但迄今為止還沒有更多的人意識到,當(dāng)代日益惡化的環(huán)境現(xiàn)狀,迫切需要建立起關(guān)于人與土地之間的倫理觀。 在非洲的漫旅中,這種感受變得十分強烈。在一家私人保護區(qū)參觀時,天色越來越暗,司機打開了車燈,四周寂靜一片,只能聽到嗡嗡的馬達聲。氣溫很低,每個人圍上了一條隨車帶來的毯子。突然,一群跳羚出現(xiàn)在前方的道路上,司機立刻下意識地把遠光燈換成了近光燈,等跳羚消失在路旁的叢林后,才又重新開啟遠光燈。我問司機:“你剛才為什么要換燈光呢?”司機回答道:“因為遠光燈有可能會晃到動物,使它們受到驚嚇,像跳羚這種動物受到驚嚇后會慌亂地跳開,容易造成骨折或者其他的皮肉損傷! 這樣的故事在非洲保護區(qū)里不勝枚舉。如果我們都能“像保護眼睛一樣保護自然,像尊重人類自己一樣尊重野生動物”,自然保護的前景就會完全不同。 我遇到的“非洲旅人”,其中不少來自英國,有的是夫婦同行,也有相當(dāng)多的獨行者。他們大多是中年人,頭發(fā)花白,雙眸明亮。這個昔日的帝國有著悠久的地理探索傳統(tǒng),在非洲早的一批探險家中,戴維·利文斯敦醫(yī)生兼?zhèn)鹘淌浚―r. David Livingstone)就是來自英國,此后有更多的人不斷前來。而在法語中,有專門一個單詞“Mal d’ Afrique”(非洲癮),就是指到訪非洲后所產(chǎn)生的懷舊情結(jié),并渴望再次回到那里。 我們從生命的原野上和急流中汲取靈魂的滋養(yǎng),同時也渴望成為見證人,見證著這片靜謐而野性的土地的變遷和正在面臨的危機。 如同塞洛斯給我留下的一些記憶,就像是一張略為燒焦的老照片,四周有一圈黑色的邊,暗示著灼熱過,曾被燃燒,又被熄滅了火焰。這個自然保護區(qū),現(xiàn)在就像是有了這樣一圈黑邊的照片。 塞洛斯那個絕美的野性世界,在沒有更多人知曉的情況下,黑犀牛已不見蹤影,大象的數(shù)量正在急劇減少。在坦桑尼亞河流魯菲吉河的上游,建造水電站的動議,一直就沒有消失過。還有在南非原始秀美的“狂野海岸”開采鈦礦的計劃,也一直沒有被放棄過。這些動議讓一些環(huán)保人士情何以堪? E. 在非洲,經(jīng)常會有一束束的暖光,讓人神迷目眩。 在本書中,從私密舒適的野奢生活到蠻荒之地的野生動物,足以構(gòu)成一幅當(dāng)代社會的廣闊畫卷——奢華與貧困、環(huán)保與發(fā)展、多極化的社會意識交織在一起,相互對立而又試圖融合起來。 在影片《走出非洲》中,有這樣的一句臺詞:“我總是兩手空空,因為我觸摸過所有。我總是一再啟程,因為哪里都陋于非洲。”這句精妙之言給旅行者營造了豐富的想象——我們平時所居住的地方,究竟在哪些地方陋于非洲?非洲到底在哪里有著無與倫比之美呢? 對于那些尚未抵達的人士來說,他們希望看到非洲的令人驚喜之處;而對于那些反復(fù)到訪的資深旅者而言,他們則希望更多的可能性,來領(lǐng)略這片自然樂園中的神奇和壯麗。 我曾一次次地飛抵非洲,在一個紛雜而宏大的框架中,來了解非洲文化的深厚。如同我在飛機上,注視著原野斑雜的地貌,回想著,自己又一次探尋了非洲的深邃秘密。這是在自然與歷史之間的一次寧靜探險。 這不僅僅是一場場華麗的冒險,更是讓非洲凝入血液的旅程,并潛入內(nèi)心深處,珍藏。這是一種純凈而深情的美。 記得在 14 年之前,我與一位友人在MSN 上,曾經(jīng)這樣談起非洲——
我:近正在寫非洲。 她:那是一個什么樣的世界?混亂?蠻荒? 我:都有,更有生命的熱忱。 她:那是一個在旅游中往往被忽略的地方。大概沒多少人會想著往那里跑吧? 是不是到處都有危機? 我:以前,那可能是一個在旅游中容易被忽略的地方。而現(xiàn)在,向往非洲的人 則已越來越多了。 有時也是很危險的,如可能被河馬這樣的野生動物傷害,在一些地區(qū)還流行著如瘧疾和黃熱病等疾病,但那里更是一個神奇的地方。
年復(fù)一年,我在蒼茫的原野上,回想著“Safari”的歷史。在今天,“Safari”通過傳媒已廣為普及,人們通過電影和文學(xué)作品,熟知了一些冒險和浪漫的往事,但這一切是如何開始的?“Safari”還像 100年前一樣嗎?對于非洲的自然世界,我們還有多么漫長或多么短暫的未來? 按照一位西方記者的說法,“靈魂翱翔的景色,讓你的脊柱刺痛,然后展現(xiàn)一種只有在非洲才能讓你感覺到的景觀!边@就是非洲的“美麗之痛”。 這樣的野生世界,自由、殘酷而快樂。這樣的旅行生活,狂放、輕松而自在。這些野生的生靈,身上有著自然而高貴的氣質(zhì),與它們的親近,每每都會喚醒自己原始的激情,但這樣的接近,已變得越來越奢華,因為在環(huán)境不斷遭到破壞的情況下,每一次親近,都已變得彌足珍貴。 F. 2020 年初春。我在威尼斯的朋友發(fā)來照片說,由于意大利封城,游人幾乎不見蹤影,威尼斯的運河開始變得清澈,久違的天鵝也游弋回來了。 這個春天,窗外的櫻花樹正以比以往更猛烈的姿態(tài)怒放著,不遠處樹上的鳥鳴聲似乎也比以往更為清脆和嘹亮,在人類活動因疫情而稍微減緩的時刻,自然界卻迎來了強盛的復(fù)蘇。一日,我在朋友圈中看到這樣的一張截圖,上面有著如下的文字——
轉(zhuǎn)阿根廷精神科醫(yī)師協(xié)會的通知: 親愛的公民,如果被隔離,您開始和花樹聊天,這很正常。無需致電。 只有在那花樹開始回答您的情況下,才有必要尋求專業(yè)協(xié)助。 您疲憊的精神科醫(yī)生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痹谝话闱闆r下確實如此,但如果深入到非洲叢林深處,卻更需要仔細聆聽動物叫聲,判斷出其中的含義。我不止一次拍攝非洲野象群,有一次我站在安全距離之外,但同去的另一位拍攝者越拍越近,后離大象不到五六米。象群中一只巨大的公象突然甩動脖子,有力地呼扇著耳朵,把面前的樹葉、茅草扇得上下飛舞,還用鼻子摔動著樹枝。我知道它這是發(fā)怒了,于是勸說大家迅速撤離,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大自然與人類間的距離,似乎正處于需要重新調(diào)整的關(guān)口。在許多情形下,人類需要稍微后退。這也正是我這些年探索非洲的原因,在那里人類的痕跡有了更直觀的呈現(xiàn),被磨損著的自然世界會被容易地體悟到。 盡管我常年深入非洲,一直希望每年有新的內(nèi)容增加進來,把這本書做得更豐富扎實一些,但終遇到了目前的情況:越來越多的國家暫時關(guān)閉或收窄出入境的大門。從 2020 年 3 月起,隨著疫情在全球的擴散,非洲國家公園和自然保護區(qū)內(nèi)的旅游業(yè)全面暫停,對相關(guān)國家影響巨大,如在肯尼亞,野生動物旅游直接提供了大約 100 萬個就業(yè)機會。 隨著旅游車輛的消失,整個旅游業(yè)處于停滯狀態(tài),偷獵者反而蠢蠢欲動,肆意作案。因為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和當(dāng)?shù)氐乃緳C向?qū),客觀上也兼顧著保護野生動物的重任,盜獵者一般也不敢去游客眾多的保護區(qū)內(nèi);加上保護區(qū)和國家公園與旅游相關(guān)的收入斷流,未來可能無法支付員工工資,同時護林員的人力不足,自然會減少巡邏的次數(shù),反偷獵工作因此陷入困境。目前,偷獵事件大量地增加了。在南非,僅在 3 月下旬宣布邊境封鎖的周內(nèi),就有 7 只白犀牛被獵殺。 此外,生活在保護區(qū)周邊的一些村民由于失去了經(jīng)濟來源,食物短缺,出現(xiàn)了采用金屬索套來撲殺羚羊和長頸鹿等野生動物的行為,以此作為食物來源,并將剩余的肉出售,以換取一點微薄的收入。 從全球范圍來看,我不斷地聽到野生動物受到殘害的消息。2020 年 5 月,在印度西南部的喀拉拉邦(Kerala),由于不斷失去棲息地和食物來源,大象覓食時常會誤入農(nóng)民的耕地,破壞莊稼,農(nóng)民則設(shè)置電網(wǎng),埋下特殊的爆竹來驅(qū)趕大象。一只懷孕的母象在馬拉普普拉姆(Malappuram)社區(qū)覓食,吞下一只暗藏著爆竹的菠蘿,在它咀嚼吞咽時,爆竹在口腔、食道和胃部爆裂。這種“菠蘿爆竹”被稱為“Pig Crackers ”(野豬爆竹),通常是當(dāng)?shù)剞r(nóng)民對付野豬的方法。 劇烈的疼痛使得這只母象不斷地哀嚎,它奔跑十多公里進入?yún)擦郑と牒又,估計是希望可以用這種方式暫時抑制住疼痛,從而保住小象的生命。它在河里站立了幾天,當(dāng)?shù)氐淖o林員從其他地區(qū)引入兩只大象,試圖讓它們把受傷的母象從河中牽引出,然后送往動物醫(yī)院救治,但這只母象始終站在河中央巋然不動。由于受傷嚴重,加上無法進食,這只母象于 5 月27 日晚死亡,一尸兩命,在全球引起熱議,讓無數(shù)人憤怒和悲傷不已。 2020 年 7 月,在博茨瓦納的奧卡萬戈三角洲和北部地區(qū),有超過 350 只大象離奇地死亡,橫尸遍野,其中有 70% 的大象尸體集中在水潭附近。這些大象死前曾一直瘋狂地繞圈踱步,接著臉朝地倒下迅速地死去。更為詭異的是,連食腐的禿鷲都對這些大象的尸體繞而遠之。 從整體上來看,簽證限制、邊境關(guān)閉和活動隔離等措施,已經(jīng)嚴重限制了年旅游收入約為 1660 億美元(占非洲國內(nèi)生產(chǎn)總值的 8.5%)的非洲旅游業(yè)。本來已經(jīng)面臨物種瀕危和偷獵威脅的野生動物群落,現(xiàn)在又被疫情所禍及,令人感慨萬分、唏噓不已。這是一個被傷害的自然世界。 此時,人類和那些野生動物似乎處于某種共通的困境中,同罹深切而復(fù)雜的病痛。人群在遭受到慣常的傷痛之外,還增加了旁觀他人痛苦之痛,由人及野生動物之痛。這是一種“寰宇一家”的哀痛。 2020 年 9 月起,非洲的一些營地陸續(xù)開始恢復(fù)營業(yè)。沸騰的生活和燃燒的草原漸漸遠去。飽經(jīng)憂患和困頓,努力地去跨越生命原野中的壕溝。怎樣在這樣奮力向前的姿態(tài)中,保留“一束獨立而冰清的靈魂”?這可能是每一個人都會遇到的問題。 此刻,曾一度模糊的地平線,再次清晰來臨。讓我們再回到非洲的野生動物現(xiàn)場。我所喜歡的野生動物攝影是自然攝影中有挑戰(zhàn)性、要求的一種。大多數(shù)野生動物容易受到驚嚇,又十分敏捷,拍攝者要盡量避免干擾它們的生活。當(dāng)然,這種難度也正是其魅力所在。 除了長時間蹲守,拍攝時還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甚至危險!斑@是充滿了荊棘和沼澤的世界,我卻拼命地向前,走出一條夢幻之路出來,這樣即使跌到了也是華麗的。”我曾在一篇拍攝筆記中這樣寫道。 我從 1997 年起開始使用專業(yè)數(shù)碼相機,是早研究數(shù)碼影像的一批職業(yè)攝影家之一。當(dāng)時專業(yè)數(shù)碼機身只有 200 萬像素,價格卻高達 14 萬元人民幣,成像質(zhì)量與今天的數(shù)碼機不可同日而語。 在非洲拍攝時,會使用到各種鏡頭,其中 135 系列的鏡頭,從 16—35mm/f 2.8一直到 500mm/f4 的鏡頭都會用到。120 相機,我則一直使用哈蘇 503CW,這臺相機跟我走遍了七大洲。我始終沒有放棄使用膠片,每次去非洲都會拍攝少量的反轉(zhuǎn)片。 膠片的畫面效果別有意味,帶有一種特殊的質(zhì)感和顆粒狀,那仿若時間的顆粒與塵埃。非洲之塵也在不經(jīng)意之間,昭示著生活和命運的軌跡——“大海中的灰塵,沒有盡頭的旅程”這一行字,如同一個密寫的箴言,也在訴說非洲時間的全部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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