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紓是近代文學家、翻譯家,尤以翻譯聞名于世,近現(xiàn)代文學巨匠魯迅、周作人等都曾癡迷于林譯小說。林紓之為譯界奇人,在于他本人不懂外語,是由合作者口譯、他落筆成典雅的文言譯文,以小仲馬《巴黎茶花女遺事》一炮打響后,一生共譯180余部西洋小說,其中許多是世界名著,如狄更斯《大衛(wèi)·科波菲爾德》、托爾斯泰《恨縷情絲》、塞萬提斯《魔俠傳》、司各特《撒克遜劫后英雄略》、迪福《魯濱遜漂流記》等。這些西洋小說向中國民眾展示了豐富的西方文化,開拓了人們的視野,也確立了林紓是中國近代文壇開山祖師及譯界泰斗的地位。
林紓早年是維新派,民國以后對盡廢古文不滿,雖遭新文化運動很多人物猛烈攻擊而不悔。他以翻譯為生計,以桐城派古文創(chuàng)作為性命,因其頑固保守,不合時宜,他的貢獻和地位并未得到公允的對待。
本書以林紓生平為線索,用文學筆法講述了林紓一生的豐富經(jīng)歷,力圖還林紓真面目,并還他應得的歷史地位。
文史專家 王春瑜 今日年過八旬的文化人,未讀過林紓小說者幾希,但林紓竟不懂外文;他極力反對“五四”新文化運動,充當封建衛(wèi)道士,為時人側目。何故如此?請看本書作者娓娓道來。 文學專家 程步濤 林紓九歲入村塾,十一歲習古文,入縣學,領鄉(xiāng)薦,中舉人,讀儒先之書,觀天下之事,文字所出,皆有不可磨滅之光氣。他譯著甚豐卻不懂外文,為近代譯界所罕見。如此奇人,卻屢試落第,只能靠譯書、執(zhí)教、著述、作畫維持生計。作者以鮮活的語言,真實再現(xiàn)了林紓在晚清王朝崩塌前后孤獨無奈的悲劇人生。
001 引 言/林紓——多彩多姿的一生
004 第一章/寒門中的童年(1852—1866)
024 第二章/別處一個世界(1867—1869)
042 第三章/貧病交迫(1870—1873)
063 第四章/初為人父(1874—1876)
074 第五章/義俠狂人中舉(1877—1882)
094 第六章/禮部不第(1883—1893)
120 第七章/維新思想和詩歌(1894—1898)
141 第八章/客居杭州(1899—1901)
154 第九章/希望之鄉(xiāng)(1902—1908)
184 第十章/巨變與驚恐(1909—1911)
206 第十一章/共和之局(1912—1913)
235 第十二章/耆舊與遺老(1914—1915)
248 第十三章/宣南煙云樓(1916—1917)
268 第十四章/遭遇人生滑鐵盧(1918—1919)
309 第十五章/孤寂者的超然(1920—1921)
334 第十六章/好名之心(1922—1923)
347 第十七章/終結與肇始(1924年)
357 尾聲
359 附錄一/林紓年表
370 附錄二/主要參考文獻
373 后記/林紓:一個孤寂的老人
第六章 禮部不第(1883—1893)
穿楊力盡獨無功,華發(fā)相期一夜中。
別到江頭舊吟處,為將雙淚問春風。
——唐·趙嘏《落第寄沈詢》
一
一八八二年秋,林琴南中舉后就想著第二年春天赴京城參加癸未科會試。因此,入冬時他把自己的本名林秉輝改成了林紓。報名時,他第一次用了林紓這個名字。他知道進士考試比舉人更難,需要在八股文上花更多力氣。所以,他在大量閱讀李宗言家的藏書時,也盡量多選一些八股文用來應付禮部考試。
正當林琴南滿心準備禮部會試時,李宗言和李宗祎兄弟倆在他們家成立了一個文學社——福州支社,即詩社。福州支社的成員共十九人,除李氏兄弟和林琴南外,還有周長庚、陳衍、高鳳岐、鄭孝胥、方家澍等。詩社每月活動四次,一周一次,專賦七律互相唱和。林琴南非常喜歡這樣的文學活動,一方面朋友之間加深友誼和感情,另一方面又可各自施展才華,而他自己呢,則仿佛從矮屋陋巷中崛起,出現(xiàn)在福建省的文壇上了。這陣子,林琴南忙著赴京城應試之事,但詩社的活動他必定每次都參加。他喜歡李家園林中的“吟臺”,那真是結交士流、交談肺腑的好地方。
林琴南赴京禮部會試的日子,一天天臨近。雖然他飽讀詩書,也特別對八股文下了苦功,但能不能考中心里無底。不過,他想歷代那些大詩人屢考屢敗的也比比皆是,就權當自己去京城見見世面吧。出發(fā)前,好友高鳳岐還為他置酒餞行,希望他能及第而歸。朋友的一番心意,令他非常感動,也激揚了他的斗志和信心。
第一次獨自赴京城會試,雖然帶足了盤纏,但那里舉目無親,只能獨自去闖蕩了。妻子劉瓊姿告誡他:“路上小心。”林琴南道:“吾十六歲已獨自去臺灣;現(xiàn)在三十二歲,還有什么好怕的?”說著哈哈大笑起來,道:“去京城是我的夢想,我要去看看皇宮。”
大約十來天后,林琴南一路顛簸地來到京城宣武門外的宣南地區(qū)。這里有幾百家會館,居住著全國各地來京城參加會試的考生。有些考生落第后不想回家鄉(xiāng),就客居在此地待來年再考。林琴南選了一家“春萊”會館。這家會館附近有家小飯館,一日三餐就在那里解決了。這會兒,林琴南要抓緊復習,以便后天會試時能考出好成績。
兩天后,林琴南第一次走進了京城禮部會試考場。一種氣場無形中縈繞著他,讓本來放松的他忽然緊張起來。因為,這會試考場能中“進士”的只有幾人,大部分都得落第而歸。想到這點,林琴南不免有些膽戰(zhàn)心驚。試卷發(fā)下來時,他全身顫抖了起來。他的哆嗦著的雙手,在節(jié)骨眼上一點兒不聽使喚。真的要砸鍋了,這如何是好呢?然而著急也沒有用,終究要面對落第而歸的現(xiàn)實。好在考試沒有年齡規(guī)定,今年不行,積累些經(jīng)驗,來年可以再考。只是回去面對詩社的朋友們,不免有些尷尬和難為情。
走出考場,林琴南知道自己肯定落第,索性扔掉書本在京城玩幾天。于是,他先在宣南會館附近逛店鋪。店鋪里的商品琳瑯滿目,除扇子、絲綢、鼻煙壺外,還有很多首飾。在一家店鋪,林琴南討價還價地買了幾把扇子、幾個鼻煙壺,想著回去后分送給朋友們。
接著,林琴南就去前門。去前門的目的,就是從那里進入皇城,看皇宮。一路上,林琴南有些激動,畢竟他要去看的是皇帝住的屋子,據(jù)說那屋子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間半,而且都是黃色的屋頂。三四個小時后,林琴南終于來到了前門。從前門走去皇城時,林琴南遇到一隊人馬,遠遠望去幾個人抬著一把黃布椅子,并由幾名騎馬人護衛(wèi)。有人說坐在黃椅上的人是皇帝的欽差,替皇帝去某座寺廟辦事。因為,只有皇帝和欽差才能坐黃色椅子。林琴南一邊看一邊道:“啊,欽差大人。”
后來,林琴南上了景山。在景山看皇宮,真是太輝煌了。這是多么奇妙的建筑。木吧较聛,林琴南參觀了國子監(jiān)。國子監(jiān)是一座巨大的亭式建筑,有座很漂亮的拱門。它自隋朝以后就是中央教育體系的最高學府,也是元、明、清的最高學府。在明朝時期由于首都的北遷,在北京和南京分別設有國子監(jiān)。設在南京的國子監(jiān)叫“南監(jiān)”或“南雍”,而設在北京的國子監(jiān)就叫“北監(jiān)”或“北雍”。明代永樂、正統(tǒng)年間曾大規(guī)模修葺和擴建,清乾隆四十八年(1783)又增建“辟雍”一組皇家建筑,形成了現(xiàn)在這樣的規(guī)模。
林琴南從琉璃牌坊、彝倫堂、敬一亭,一直走到辟雍殿。辟雍殿是皇帝“臨雍”講學的場所,為重檐黃琉璃瓦攢尖頂?shù)姆叫蔚钣。外圓內(nèi)方,環(huán)以園池碧水,四座石橋能達辟雍四門,構成“辟雍泮水”之制,以喻天地方圓。殿內(nèi)有彩繪天花頂,并設置龍椅、龍屏等皇家器具,以供皇帝“臨雍”講學之用。林琴南在辟雍殿流連忘返,夢想自己能成為國子監(jiān)的一名監(jiān)生。
從國子監(jiān)出來,林琴南去了雍和宮。這是一座非常有趣的建筑,一個庭院接著一個庭院,所有的喇嘛都穿著黃色的“斗篷”,戴著黃色的帽子。法事還在進行中,一個喇嘛站在院子里用低沉的聲音念著奇怪的咒語,并用劈開的兩個木片伴奏。其中一座大殿中有座非常巨大的鍍金佛像,站立在掛滿唐卡的圣壇之上。
這天晚上回到會館,林琴南已經(jīng)非常疲勞,但他仍然籌劃著第二天的行程。于是,早上一起床,他就有了目標:先去十三陵(長陵),再去長城。到達十三陵時,他走進一座巨大的陵墓,地宮陰森森的,但莊嚴肅穆。于是,在地宮里走了一圈后,林琴南坐馬車去長城。去長城的路上,濃綠成蔭,景色宜人。到達長城腳下時,林琴南先在小飯館里飽餐一頓,然后才拾階而上。因有多年練武的功底,林琴南輕輕松松就到了八達嶺。他站在八達嶺上感慨萬千,想起明代《長安客話》:“路從此分,四通八達,故名八達嶺,是關山最高者。”現(xiàn)在看來,八達嶺長城是明長城中保存最好的一段,也是最具代表性的一段,是明代長城的精華,是長城重要關口居庸關的前哨,是萬里長城的精華和杰出代表。林琴南情不自禁地贊嘆道:“偉哉,長城。”
第二天一早,林琴南去了天壇和地壇。這兩個地方,很少有女人被準許進入,林琴南見到的是清一色的男性。天壇是明清兩朝帝王祭天、祈谷和祈雨的場所,是中國現(xiàn)存古代規(guī)模最大、倫理等級最高的祭祀建筑群。而地壇呢,是明清兩朝帝王祭祀“皇地祇神”的場所,始建于明代嘉靖九年(1530)。地壇呈方形,從整體到局部都是遵照古代“天圓地方”“天青地黃”“天南地北”“龍鳳”“乾坤”等傳統(tǒng)和象征傳說來構思設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