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毛烏素沙漠世人皆知,而當你站在綠樹婆娑、綠草如茵的鄂爾多斯烏審旗的大地上,有人告訴你,這里就是曾經(jīng)黃沙漫漫的毛烏素沙漠,你不覺得這是一個奇跡嗎?作家肖亦農(nóng)的長篇報告文學《尋找毛烏素綠色烏審啟示錄》描寫的就是這樣一個傳奇,一個烏審大地上的綠色傳奇。作者在綠色烏審尋找兩年有余,驅(qū)車數(shù)千公里,卻未在毛烏素大地尋找到一處40年前詩人郭小川筆下的“濁浪般的沙丘”。作家通過對毛烏素沙漠的尋找,找到了幾代烏審人治沙的足跡,找到了烏審人堅韌不拔的精神。作品直面荒漠化治理的重大世界性課題,觸及了當代中國經(jīng)濟發(fā)展與生態(tài)保護的關(guān)系問題,融入了作者的思考,結(jié)合綠色烏審的經(jīng)驗作出解答。 正如作者肖亦農(nóng)所說:“你只有融入毛烏素沙漠之中,親耳聆聽了毛烏素沙漠從遠古走向現(xiàn)代的鏗鏘律動,親眼目睹了一座座沙漠悄然消失,你才會懂得什么叫心靈的震撼;當你撲下身子追索感受毛烏素沙漠這份變化,你才會知道是十萬烏審兒女用生命、汗水、智慧以及豐富的想象力、卓越的創(chuàng)造力,還有渴求現(xiàn)代美好生活的激情,共同書寫了毛烏素沙漠的綠色傳奇!
肖亦農(nóng)現(xiàn)為內(nèi)蒙古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多年前他作為知青來到鄂爾多斯插隊務(wù)農(nóng),從此扎根在這片廣袤神奇的土地上,有著深厚的生活積累和深切的人生體驗。他是上世紀80年代知青代表作家之一,至今出版有八卷本的《肖亦農(nóng)文集》。他的青春和汗水曾經(jīng)灑在毛烏素沙漠上,他的悲歡與這片土地連在一起。幾年前,肖亦農(nóng)在一次會上聽市林業(yè)局局長說到鄂爾多斯境內(nèi)的毛烏素沙漠的綠化情況,到2010年,毛烏素沙漠將在鄂爾多斯高原悄然消失,這個信息給肖亦農(nóng)心靈以極大的沖擊,他覺得自己必須寫下這個傳奇。他用了3年的時間追蹤采訪、寫作,從錢學森老人的百年沙漠暢想寫到烏審旗政府率先踐行錢學森的沙、草產(chǎn)業(yè)理論,從烏審召治沙先驅(qū)者寶日勒岱寫到20多年來播綠7萬余畝、插樹栽子的鋼釬被沙漠磨短了一尺多的治沙女勞模殷玉珍,還有那些與毛烏素沙漠共舞的女人們和漢子們,這些創(chuàng)造綠色傳奇的英雄在作家的筆下栩栩如生。作者既是尋找者,也是見證人,感觸深,表達真,體會切,行文自然捭闔,從容大氣,視野開闊,富于感染力地表現(xiàn)了烏審人治理毛烏素沙漠的歷史與現(xiàn)實,艱辛與曲折。
讀者追隨作家靈動的筆調(diào)尋找毛烏素沙漠,作家最后揭開了謎底:“我要尋找的毛烏素沙漠就在烏審兒女的記憶里!
這部由內(nèi)蒙古著名作家肖亦農(nóng)采寫的長篇報告文學記述鄂爾多斯毛烏素沙漠消失的過程,展現(xiàn)風沙肆虐的過去和草木蔥蘢的今天,記錄烏審旗人民的英雄治沙史,重點描寫烏審旗及進駐企業(yè) “產(chǎn)業(yè)治沙”的成效,表現(xiàn)蒙古族“天人合一”的理念、熱愛自然的優(yōu)良傳統(tǒng)。
引 言 毛烏素沙漠的秋天好喧鬧
第一章 蒼鷹盤繞的灰沙梁呀,那是我的家鄉(xiāng)
一、毛烏素、黃河與無定河
二、我的毛烏素沙漠往事之一
三、我的毛烏素沙漠往事之二
四、內(nèi)羅畢行動計劃和烏審召
五、沙漠上真的羊吃羊了嗎?
六、錢學森與寶日勒岱
第二章 毛烏素沙漠,一片遠去的云
一、毛烏素沙漠真的要在鄂爾多斯境內(nèi)消失?
二、我們行進在“非典型化沙漠”里
三、你說,把它恢復(fù)成原樣?
四、真的,兀其高的沙漠咋就沒了?
五、隔壁雇日工都給到160元了,他還給140元
六、我看還是叫毛烏素吧,這樣,啥都有了
第三章 青色霧靄籠罩的遠方啊,那是牧人的夢想
一、薩拉烏蘇有顆“中國牙”
二、我不是烏審旗人是甚人?“河套人”?
三、毛烏素沙漠上的蒙古源流
四、人家看沙梁梁是黃的白的,可我咋看都是紅紅的
五、高高的藍天上匯集著云朵
第四章 草原上最誘人的花香,是那五月開放的玫瑰
一、周恩來說:她寶日勒岱就是國民黨,也要讓她出
席黨的九大
二、殷玉珍:寧肯治沙累死,也不能讓沙欺負死
三、給沙漠點顏色看的女人們
第五章 駿馬似箭掠過草浪,高亢的嘶鳴留在路上
一、我哪兒也不去,朝岱就是我的北京
二、治沙大戶們的華麗轉(zhuǎn)身
三、烏尼爾想吃風干肉
四、你們這是開煤礦還是建公園呢?
五、沙柳咋低碳了?熬茶火頭子旺著哩!
尾 篇 想起了郭小川
毛烏素沙漠的秋天好喧鬧
深秋的毛烏素沙漠天高云淡,不由得讓人思緒幽遠。驅(qū)車行駛在黑油油的沙漠公路上,放眼望去,覆蓋沙丘的無邊草浪已經(jīng)呈現(xiàn)了姜黃,草尖上沾撲著薄薄的白霜。在濃郁的秋色中,大片大片的沙地柏越發(fā)綠得發(fā)黑、油亮,就像是給毛烏素沙漠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綠色絨氈,鋪天蓋地,無邊無際。漫山遍野的樟子松、油松透著青綠,昂首挺立在颯颯的秋風之中。沙原上株株柳樹、白楊樹滿身金黃、彤紅,在高高的藍天下彰顯著難以言狀的華貴雍容。云朵般的畜群自由出沒在黃中透綠的茫茫草浪里。秋意深深的毛烏素沙漠就像一幅連綿不斷、絢麗多彩的俄羅斯油畫展現(xiàn)在我的眼前。
霜降一到,草木停止生長,在鄂爾多斯烏審沙漠實施的嚴格的禁牧措施有了松動。這對于馬牛羊來說,無疑是個解放。牧人們打開了棚圈的門,將關(guān)了一個春夏的馬牛羊全部趕進了毛烏素沙漠和草原上。飽嘗禁牧之苦的馬牛羊像被大赦的囚犯一樣自由狂歡,或抖頸長嘶,或揚蹄狂奔,或悠閑踱步,或不斷親吻著漸顯枯萎的牧草。秋風掠過,草浪翻動,畜群就像五彩的云朵,飄浮在遙遠的天邊……
在2011年深秋,我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景象。
這不禁讓人淚眼婆娑。自弱冠出塞,我已經(jīng)在鄂爾多斯高原整整生活了41年,F(xiàn)在,行進在草浪起伏的毛烏素沙漠上,我不時地問自己:你何時見過這般讓人心醉的草原?這還是你的第二故鄉(xiāng)嗎?過去的毛烏素沙漠是個什么樣子呀?也許人們已經(jīng)記不起它的舊日容顏了。
毛烏素沙漠又稱毛烏素沙地、鄂爾多斯沙地、烏審沙漠,在鄂爾多斯高原的面積就達3萬余平方公里。它南臨明長城,盤踞在鄂爾多斯的南部地區(qū)以及陜北榆林市的安邊、定邊、靖邊、神木等縣的部分地區(qū)。這些地區(qū)曾是鄂爾多斯蒙古族烏審部落的游牧地。烏審沙漠是我國沙塵暴的主要源頭之一。人們說它是“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
我從踏上鄂爾多斯高原那天就知道,烏審沙漠是貧窮的代表。當時人們戲稱伊克昭盟(鄂爾多斯市的前身)是“十二等盟市”(意即在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12個盟市中排名末位)。在自治區(qū)各種會議上走不到人前的是伊克昭盟的各級當家人。而當時在伊克昭盟各旗縣中,經(jīng)濟排名倒數(shù)一二位的烏審旗,更是貧窮中的貧窮。
烏審沙漠窮啊,老、少、邊、貧它占了個全。
那時,詼諧幽默的人們在山曲中自嘲地唱道:
河南鄉(xiāng)的后生耍不起
揣上兩顆山藥蛋打伙計
現(xiàn)在想想這兩句山曲,那是何等的無奈和尷尬,烏審沙漠竟然貧窮出了滑稽。
記得在20世紀80年代末,我陪《十月》雜志副主編張守仁先生及夫人陳恪女士去烏審旗巴圖灣采風,遇到大雨,被困在毛烏素沙漠里。那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雨嘩嘩地下,我們被搞得泥一身水一身。恰巧碰到了一個熱心的騎摩托車的鄉(xiāng)郵遞員,他把我們帶到了烏審旗圖克蘇木的一個牧戶家。那家住的是柳笆子搭的茅屋,不大的地方擠滿了被困在路上的人。我們想找口吃的,可那家的糧食已經(jīng)用光了,善良、好客的蒙古族大嬸只得一碗一碗地給我們上著磚茶。最后還是那位鄉(xiāng)郵遞員冒雨跑出去,不知從什么地方弄回來了一些煮雞蛋,守仁和夫人算是勉強充了饑。那天夜里,我們就在牧人家的大土炕上擠了一宿。我記得那條大土炕上至少擠了男女老少十幾口,而這家的主人在何處棲身卻不得而知了。
我給守仁解釋,沒想到在旱得生煙的大沙漠也能碰上暴雨。守仁說:“這有什么?就當體驗生活了。咱們這趟毛烏素沙漠之行,你一定能寫一部好中篇小說,寫好了我給你發(fā)!笔厝蔬@番鼓勵,使我的心里酸酸的。我想,生活過成了小說,那就不是生活了。
現(xiàn)在談起鄂爾多斯和毛烏素沙漠的生態(tài)建設(shè),許多專家、學者都愛引用這么一段流傳在鄂爾多斯高原上的順口溜作總結(jié):“50年代風吹草低見牛羊,60年代濫墾亂牧鬧開荒,70年代沙逼人退無處藏,80年代人沙對峙互不讓,90年代人進沙退變模樣,新世紀產(chǎn)業(yè)鏈上做文章……”
蒼黃的沙漠是鄂爾多斯的底色。它在我的記憶中就是無窮盡的風沙。人們開玩笑說:“鄂爾多斯的雞蛋里都帶著沙子。”至于順口溜中講的“50年代風吹草低見牛羊”,我是不大相信的。因為在200多年前,清人無名氏就曾填過這樣一首描述鄂爾多斯自然風貌的詞:“鄂爾多斯天盡頭,窮山禿而陡,四月柳條抽。一陣黃風,不分昏與晝。因此上,快把那萬紫千紅一筆勾!
這“一筆勾”去,鄂爾多斯真的沒有了萬紫千紅。沙逼人走,荒漠覆良田,春夏秋冬都是滿目枯黃。毛烏素沙漠和庫布其沙漠這兩條黃龍在鄂爾多斯翻滾、攪動了上千年,揚起的沙塵甚至漂洋過海,攪得四鄰不安。21世紀初,我接待過一位日本環(huán)保女作家,她是專程來采訪毛烏素沙漠的。她告訴我,毛烏素沙漠的沙塵已經(jīng)飄浮到了日本。她希望能給她安排一間帶獨立衛(wèi)生間的房間,可我找遍了烏審旗的招待所,竟然找不到一間帶衛(wèi)生間的標準間。在伊克昭盟的首府東勝(今鄂爾多斯市東勝區(qū))倒是有帶衛(wèi)生間的標間,可惜自來水龍頭不出水。我只得讓服務(wù)員給她找了個大塑料桶裝水。
初夏時分,這位女作家還戴著一只大口罩,是用來過濾沙塵的。她一路上不時地用濕巾擦臉,說她的皮膚受不了干燥的氣候,需要不時補水。采風途中,她要方便,我們開車走了好久,才在一個小村子邊上找到一個廁所。她匆匆地跑進,然后青頭紫臉地跑出,臉漲得就像一個熟茄子,蹲在地上,張著嘴哇哇地干嘔著。稍停一下,她連連搖著頭說:“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我知道她見到了什么,烏審旗農(nóng)村路邊廁所的骯臟程度完全可以想象。我慚愧地背過臉去,聽著她怪聲怪氣地哇哇叫,感覺就像有人用針扎著我的耳鼓。這個東洋女人彎腰嘔吐的一幕像烙鐵一樣烙在了我的腦海里,只要想起就心顫。
多年來,我一直在想,我們的毛烏素沙漠何時才能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呢?何時才能舊貌換新顏呢?難道我們只能向世界展示我們的原始和落后嗎?難道只能成為人們獵奇的對象嗎?毛烏素沙漠何時才能給他的兒女以人的高貴和尊嚴?
一路上,往事不斷涌現(xiàn)在腦海中。我正沉浸在思緒里,司機忽然發(fā)出一聲驚叫,嚇了我一跳。我定睛一看,只見一片黑糊糊的影子嗖嗖地閃過我的眼簾,就像沖我迎面撲來一樣,不禁有些心悸。司機說:“路邊草叢里野雞太多了,差點把我的擋風玻璃撞爛。你看,那海子里是天鵝吧?那么多啊!”
果然,在路的南邊有一片藍泱泱的水面。當?shù)氐拿晒湃斯芎小澳谞枴被颉昂W印薄:W由细≈笃笃镍B兒,幾乎把水面都遮蔽住了,遠遠傳來一片嘎哇的鳴叫聲。仔細看去,海子里確實有許多白天鵝游來游去。我知道這是南遷的鳥兒暫時停在毛烏素沙漠中這個無名的海子里作休整,待攢足氣力,就振翅南飛了。藍天上,一排排大雁嘎嘎鳴叫著飛過。天上地下鳥兒的喧鬧,讓我不禁想起了一段往事……
2009年春天,我和劉慶邦先生受美國埃斯比基金會的邀請,在大洋彼岸的一座海邊別墅里開始為期一個多月的寫作。這座別墅面朝波濤翻滾的維多利亞海灣,四周是密不透風的黑森林,房前屋后的綠地上不時出現(xiàn)野麋鹿、浣熊的身影。每天清晨,都是棲息在大杉樹上的小松鼠用歡快的鳴唱將我從睡夢中喚醒。在黑幽幽的林間小路散步,不時能看到畫著熊頭的木牌掛在樹上,提醒人們這里有灰熊出沒。當?shù)厝烁嬖V我們,森林中的灰熊從不傷害人,森林中有足夠的漿果和樹葉供灰熊吃,它們很少光顧人類的生活區(qū)。
我客居的這個美國西部小鎮(zhèn)叫奧斯特維拉,翻譯過來就叫“牡蠣”。這個海灣盛產(chǎn)牡蠣,海岸上堆著一堆堆小山似的牡蠣殼,在陽光下閃著白花花的銀光。風兒吹來,盡是大海濃郁的腥濕氣。這個小鎮(zhèn)上有個女人叫蒂奧,人長得胖乎乎的,臉蛋紅潤潤的,眉宇之間洋溢著火辣辣的美國熱情。我們是在鎮(zhèn)上的小教堂里認識的。她聽說我們是從中國來的作家,便盛情地邀請我們?nèi)ニ易骺汀5诙彀,基金會的翻譯冬梅女士便把我和劉慶邦拉到了蒂奧的家。那是一幢鄉(xiāng)間別墅,門前掛著一只小銅牌,上面寫著建筑年代。冬梅告訴我們,這幢別墅大概是在林肯那個年代修建的,差不多和美國的歷史一樣長。
慶邦曾感慨地說:“美國歷史是年輕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卻是古老的!
蒂奧和一個頗有風度的女人在門口迎接我們。這女人叫巴巴拉,是埃斯比基金會最早的創(chuàng)始人?磥淼賷W做了精心準備,請來了這位重量級的人物。我們喝著紅酒,夸贊著蒂奧的廚藝。她聽著,一臉的興奮。餐間,蒂奧告訴我們,她只是農(nóng)閑期間才回到這個海邊別墅度假,平時住在俄勒岡州的鄉(xiāng)村農(nóng)場。她說她的鄉(xiāng)間農(nóng)場有20多畝土地及一幢房子,種著菜蔬,還養(yǎng)著許多牛羊。原來蒂奧是個“地主婆”,一個非常善良可親的“地主婆”。她驕傲地告訴我們,她有4個兒子、1個女兒,最小的兒子剛剛4歲。
我們不停地與蒂奧和巴巴拉干杯,表示我們的謝意。用完餐,蒂奧約我們共同看了一個電視專題片,是關(guān)于氣候變暖的。片中,北極的冰雪在融化,海平面在升高……最后是一只小北極熊趴在一塊浮冰上,無助地漂向灰蒙蒙的大海……
蒂奧淚眼朦朧地講,希望全世界的作家關(guān)注生態(tài)、關(guān)注環(huán)保。我告訴她,這是我們的責任,我剛完成一部描述治理鄂爾多斯沙漠的報告文學。
巴巴拉說她要為我們講述一個《明天的寓言》。
我們要鼓掌歡迎,巴巴拉卻優(yōu)雅地擺手制止了我們。她呷了口紅酒,抑揚頓挫地吟誦開了:
“從前,在美國中部有一個城鎮(zhèn),這里的一切生物與周圍的環(huán)境很和諧。這個城鎮(zhèn)坐落在像棋盤般排列整齊的繁榮的農(nóng)場中央,周圍是莊稼地,小山下果樹成林。春天,繁花像白色的云朵點綴在綠色的原野上;秋天,透過松林的屏風,橡樹、楓樹和白樺閃射出火焰般的彩色光輝,狐貍在小山上叫著,小鹿靜悄悄地穿過籠罩著秋天晨霧的原野……”
冬梅告訴我們,這是在美國家喻戶曉的《寂靜的春天》一書的開篇。在《明天的寓言》中,一切都開始變化,疾病襲擊了畜群、人類,到處都是死神的幽靈;蘋果樹開花了,但沒有蜜蜂嗡嗡飛來……一種奇怪的寂靜籠罩了這個地方。這是一個沒有聲息的春天。這兒的清晨曾經(jīng)蕩漾著烏鴉、鶇鳥、鴿子、樫鳥、鷦鷯的合唱以及其他鳥鳴的音浪,而現(xiàn)在一切聲音都沒有了,只有一片寂靜……
這個《明天的寓言》的敘述者是美國的蕾切爾?卡遜。她在20世紀60年代創(chuàng)作的《寂靜的春天》在美國的影響可以與斯托夫人描繪黑人奴隸生活的小說《湯姆叔叔的小屋》相媲美。這兩部偉大的著作都改變了美國社會。斯托夫人把人們熟知的問題、公眾輿論的焦點作為小說的主要內(nèi)容,加速了廢除奴隸制的進程;相反,卡遜發(fā)出了一個任何人都很難看得見的危險信號,從而把環(huán)境問題提上國家議事日程。
《寂靜的春天》猶如曠野中的一聲吶喊,敲響了人類將因為破壞環(huán)境而受到大自然懲罰的警世鐘。正是有了《寂靜的春天》,才有了聯(lián)合國的“世界地球日”。《寂靜的春天》吹響了現(xiàn)代環(huán)境保護運動的第一聲號角,被譽為“世界環(huán)境保護運動的里程碑”。卡遜被美國《時代周刊》評選為20世紀最有影響力的100個人物之一。
巴巴拉說,卡遜是她永遠的偶像,是美國婦女的驕傲。蒂奧說,卡遜雖離我們遠去了,但我們都愛她。
對卡遜我了解得很少,我只知道她是個生物學家、科普作家,同時也是身患絕癥的環(huán)保斗士。她與能給工業(yè)寡頭帶來巨大利潤的殺蟲農(nóng)藥DDT展開了不屈服的斗爭,生前飽受質(zhì)疑和圍攻。我們這個年齡段的人都挨過DDT的熏。人們使用它時都要戴幾層口罩,結(jié)果蟲子殺死了,人也被熏暈了。也許DDT這個讓發(fā)明它的科學家獲得諾貝爾化學獎的農(nóng)業(yè)殺蟲劑是全球使用壽命最短的農(nóng)業(yè)殺蟲劑,與卡遜的不屈抗爭有關(guān)。
巴巴拉說:“在這個世界,我們還能聽到鳥兒的歌唱,人類應(yīng)該感謝卡遜!
那個晚上,我也給巴巴拉和蒂奧講了一個中國的綠色傳奇。在20世紀50年代末期,在中國的毛烏素沙漠里,有一位叫寶日勒岱的中國婦女。她帶領(lǐng)全村的村民在大沙漠里植樹種草十幾年,保住了自己的家園。她在大沙漠上創(chuàng)造的種樹植草方法,引起了聯(lián)合國治理荒漠化組織的高度重視,將其在世界范圍內(nèi)推廣。在毛烏素沙漠腹地,還有一位叫殷玉珍的中國婦女。她獨自在大沙漠中植樹種草20余年,綠化了她家附近的6萬余畝荒沙。2006年,世界婦女組織提名殷玉珍為諾貝爾和平獎的候選人。
蒂奧和巴巴拉驚異地看著我,好像我在講一個神話。我告訴她們,我送給基金會的一部書中,就有記述這兩位中國婦女事跡的章節(jié)。冬梅答應(yīng)一定要將這些章節(jié)翻譯成英文送給蒂奧和巴巴拉,她倆興奮地叫了起來。我說:“卡遜、寶日勒岱、殷玉珍是全人類的驕傲。保護我們賴以生存的地球,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職責。優(yōu)秀的作家和學者都應(yīng)該是地球的代言人。”
那天,巴巴拉沖我們鞠了一躬。
想到這里,我不禁淚蒙蒙的。
我沒有想到,在毛烏素沙漠一個無名的海子里,竟然匯集了這么多的鳥兒?ㄟd《明天的寓言》里的那一幕在毛烏素是沒有上演的機會了。盡管我在毛烏素沙漠已經(jīng)生活、工作了多年,可仍然會碰到那么多的“想不到”。不光是我,就連在烏審沙漠林業(yè)戰(zhàn)線工作了大半生的林業(yè)專家吳兆軍也和我一樣有許多的“想不到”。20世紀80年代,吳兆軍剛從伊克昭盟農(nóng)牧業(yè)學校林學專業(yè)畢業(yè),就被分到旗林業(yè)局工作。他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旗林業(yè)局就在被沙漠包圍著的兩排平房里。沙路綿延,騎著自行車是進不了旗林業(yè)局院內(nèi)的,需要推著、扛著自行車進去。吳兆軍當時22歲,身材挺拔,長著一頭濃密烏黑的好頭發(fā),渾身洋溢著青春的朝氣和與沙漠一搏的雄心壯志。就是在這被沙漠重重圍困的全旗林業(yè)工作的最高指揮機關(guān)里,吳兆軍開始了自己的林業(yè)和治沙生涯。他27歲擔任旗林業(yè)局局長,在這個崗位上工作了20多年,后又在鄂爾多斯市林業(yè)局擔任副局長。參加工作30多年來,他幾乎沒有離開過林業(yè)和治沙工作。他主持的一些治沙項目曾獲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科學技術(shù)進步獎”一等獎和“國家科學技術(shù)進步獎”二等獎。談到這個林業(yè)專家,烏審人都說:“毛烏素沙漠綠化了,吳兆軍的頭發(fā)沙化了!
2011年深秋的一天,我和吳兆軍交談了一個下午。他說,30年來,他是眼見著毛烏素沙漠從城市退出,從烏審草原退出。人們在幾十年驅(qū)趕沙漠的進程中發(fā)展著城市,綠化著鄉(xiāng)村、牧區(qū)。他是眼見著農(nóng)牧民由“扒肥皮”種地、過度放牧變?yōu)榫G色的耕耘者和建設(shè)者。他說起老一輩的治沙英雄谷起祥、寶日勒岱和現(xiàn)在的殷玉珍、烏云斯慶等,如數(shù)家珍。我說我想聽聽他的事跡,他摸著自己稀疏的頭發(fā)說:“我真沒有什么好說的!蔽铱纯此念^發(fā),說:“你頭上的沙化程度要比傳說中的好一些。”吳兆軍不禁哈哈大笑。談起毛烏素沙漠的植被恢復(fù),他感慨道:“毛烏素沙漠幾乎全是人工綠化的,烏審人流了多少汗水。
這個秋天,萬紫千紅回到了毛烏素沙漠,回到了鄂爾多斯高原,F(xiàn)在,烏審旗這個坐落在毛烏素沙漠中的現(xiàn)代化城鎮(zhèn),已經(jīng)被國家有關(guān)部門認定為首家“中國人居環(huán)境示范城鎮(zhèn)”和“中國綠色名縣”。而這一切,離那個東洋女人彎著腰嗷嗷怪叫著嘔吐的時候,僅僅過去了8年。
短短8年,烏審沙漠為什么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我?guī)е@些“為什么”,走進了烏審大地和毛烏素沙漠。我想知道,烏審旗這個工業(yè)化、城鎮(zhèn)化強力推進的“綠色名縣”是如何走出“寂靜的春天”的。
也許只有融入毛烏素沙漠,親耳聆聽它從遠古走向現(xiàn)代的鏗鏘節(jié)律,親眼目睹一座座沙丘的悄然消失,你才會懂得什么叫心靈的震撼。你只有俯下身子感受毛烏素沙漠的巨大變化,追索其背后的原因,你才會知道,是10萬烏審兒女用生命、汗水以及豐富的想象力、卓越的創(chuàng)造力,還有渴求現(xiàn)代美好生活的激情,書寫了毛烏素沙漠的綠色傳奇!
我要記錄這部綠色傳奇。我要向廣大讀者解讀毛烏素沙漠的前世今生,告訴讀者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毛烏素沙漠,一個真實而又靈動的毛烏素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