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收錄了《巴西一夜》《尤哈娜和什梅爾凱》《成雙》《通靈之旅》《艾爾卡和梅厄》《邁阿密海灘的聚會》《兩樁結(jié)婚和一場離婚》《關(guān)撒旦的籠子》《甲殼蟲兄弟》《孩子知道真理》等短篇小說。
★ 1978年諾貝爾文學(xué)獎得主艾·巴·辛格代表作,中文版首次面世。
★ 18個精彩的愛情故事,一則則關(guān)于人性與欲望的寓言,無論是光芒萬丈的圣徒、體面的藝術(shù)家,還是卑賤的強盜,都從不放棄攫取哪怕片刻或一絲絲的愛,即使這點愛是痛苦的、無望的,甚至是扭曲的。
★ 不論愛情有多么偉大,它總會帶來一種危機,這危機和愛本身,或者和死亡本身一樣神秘難解。
★ 歐文•豪、哈羅德·布魯姆等大神級評論家專文推薦。
★ “中國圖書界的諾貝爾獎效應(yīng)”肇始者,影響和感動了幾代中國作家,備受余華、蘇童、格非推崇。
★ 譯自辛格親自參與翻譯、編輯的FSG出版社版本,保有辛格本人的創(chuàng)作意志與風(fēng)格,力求呈現(xiàn)其作品的原本面貌。
★ 知名設(shè)計師陸智昌傾情設(shè)計。
艾薩克·巴什維斯·辛格(Issac Bashevis Singer,1904—1991),美國籍波蘭裔猶太作家。1904年出生于波蘭萊昂辛小鎮(zhèn)里的一個猶太拉比世家。1925年發(fā)表第一篇短篇小說《在晚年》。1935年在哥哥約書亞的幫助下移居美國紐約,從事記者與專欄作家的工作。1953年,辛格的小說《傻瓜吉姆佩爾》由索爾·貝婁譯成英文發(fā)表于《黨派評論》(Partisan Review),引起批評界和讀者的廣泛關(guān)注和重視。1970年憑借兒童文學(xué)《快活的一天:一個在華沙長大的孩子的故事》、1974年憑借短篇小說集《羽冠》兩次獲得美國國家圖書獎。1978年獲得諾貝爾文學(xué)獎。
辛格在20世紀(jì)被稱為“短篇小說大師”“當(dāng)代最會講故事的小說大師”,終生用意第緒語寫作,作品通過英譯本而廣為人知。辛格擅寫魔鬼、精靈、惡魔、巫師的故事,總是能以極小的篇幅、簡潔的形式表現(xiàn)深刻的主題,文風(fēng)集諷刺、詼諧、智慧于一體,創(chuàng)造性地呈現(xiàn)了業(yè)已消失的猶太人世界。 袁子奇,俄亥俄州立大學(xué)比較文學(xué)碩士,專注于人類學(xué)、文學(xué)史和翻譯等領(lǐng)域的研究工作,譯有《六論自發(fā)性》《整個巴黎屬于我》等著作。
001 作者寄語
003 巴西一夜
023 尤哈娜和什梅爾凱
037 成雙
057 通靈之旅
079 艾爾卡和梅厄
099 邁阿密海灘的聚會
119 兩樁結(jié)婚和一場離婚
135 關(guān)撒旦的籠子
145 甲殼蟲兄弟
159 孩子知道真理
179 世上沒有巧合
201 安息日不適合講
217 保險箱
237 以色列的叛徒
249 坦汗
265 文稿
279 黑暗的勢力
295 巴士
333 辛格年表
作者寄語
雖然《暮年之愛》這篇小說被我收在另一部短篇小說集《激情》里面,但我還是決定把這部集子起名為《暮年之愛》。我的小說越來越喜歡講述老年人和中年人的愛情。文學(xué)作品素來不重視老人和他們的情感。小說家從不告訴我們,年輕人在愛情上與在其他事情上一樣,都是新手。愛的藝術(shù)是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加而成熟的。此外,很多年輕人相信社會秩序的變更、拋頭顱灑熱血的革命可以使世界變得更好,而老年人則嘗夠了教訓(xùn),仇與殘酷只會催生出更多的仇恨與殘酷。人類唯一的希望,就是愛,它的種種樣式和表達(dá)—它們都來源于對生命的愛,這種愛隨著年歲一同增長、成熟。
在這本書里的十八篇故事中,有十四篇曾在《紐約客》上刊登過,并經(jīng)過我敬愛的編輯瑞秋·麥肯齊之手修訂。另一篇《汗》是由威廉·麥克斯韋編輯的,《以色列的叛徒》是由瑞秋• 麥肯齊退休后接手的新編輯羅伯特·麥格拉特修訂的。剩下四篇中,兩篇在《紐約文藝》雜志上登過,一篇在《花花公子》上登過,還有一篇大約十六年前在《星期六晚郵報》上發(fā)表過。所有這些短篇也都經(jīng)羅伯特·吉魯編訂,他是我的好朋友、我?guī)缀跛凶髌返木庉。我對他們所有人心懷感激。也由衷感謝來信鼓勵我寫作的廣大讀者。我雖然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親自回復(fù)這些信件,但我都一一讀完,并且對他們的金玉良言倍感受益。
艾薩克·巴什維斯·辛格
艾爾卡和梅厄
(節(jié)選)
如果上帝沒有派來紅色艾爾卡,梅厄或許就逃離華沙了。紅色艾爾卡在喪葬協(xié)會的工作是料理女性死者,為她們縫裹尸布,在沐浴臺上清洗尸身。紅色艾爾卡不走運。她身陷一場不幸的婚姻,丈夫臥病在床,而且脾氣不好,有點瘋瘋癲癲。丈夫叫榮切,是個裝訂匠,不過他懶得工作。一九〇五年的那個血腥星期三,哥薩克殺死了幾十個聚集在市政廳請求沙皇頒布憲法的革命者,榮切脊柱上中了一槍。之后他住進齊斯塔街上的醫(yī)院,切除了一個腎,再也沒從傷病中完全恢復(fù)。艾爾卡給他生了兩個孩子,但都死于猩紅熱。雖然艾爾卡已經(jīng)年過四十,比梅厄大三歲,但看起來仍然像個少女。她一頭紅發(fā)剪成荷蘭式的波波頭,沒有一絲白發(fā)。艾爾卡身形瘦小,眼睛是綠色的,鼻梁高聳,臉蛋像蘋果一樣紅。艾爾卡嘴上功夫了得。她笑的時候,半條街之外都能聽到。她罵人的時候,犀利的詞句從嘴里迸出,讓你聽了不知想哭還是想笑。艾爾卡牙齒尖利,打起架來會像母狗一樣咬人。
艾爾卡剛?cè)试釁f(xié)會的時候,梅厄·邦茨觀察她古怪的舉動,害怕她。她和尸體談笑,仿佛它們還活著一樣!鞍察o躺著,噓!”她如此斥責(zé)一具尸體,“別耍什么鬼把戲。我們要把你用運輸箱裝起來,然后送走。你最后幾年倒是過得逍遙,這下真要說再見啦!
一次,梅厄看到艾爾卡把叼在嘴里的煙塞到尸體的嘴里。梅厄提醒她不能這么做!皠e為這種事煩惱,”她說,“我反正要在地獄挨無數(shù)鞭子了,不過是多加一鞭而已!彼f著,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屁股。
梅厄很快就愛上了艾爾卡,內(nèi)心涌出的激情讓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每次共處,他都渴望得到艾爾卡。艾爾卡的污言穢語,梅厄越聽越帶勁。
梅厄小時候經(jīng)常吹牛說,永遠(yuǎn)不會讓女人絆住自己的手腳,成年之后他還常常這么想。如果哪個婦人和他玩欲拒還迎,或者嘮叨他,他會對她們說去死吧。他曾說,黑夜里所有的貓都是灰色的,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差不多。但他就是無法抗拒艾爾卡。她嘲笑他的大塊頭、大胃口、大腳,還有低沉的嗓音—當(dāng)然,都是些善意的玩笑。她叫他“水!薄靶堋薄肮!薄0瑺柨ê退骠[,把他的一頭亂毛編成辮子,就像大利拉對待參孫那樣。艾爾卡和梅厄不能隨心所欲地在一起。他們不能去對方的家里。他們尋找那種不用登記就可以過夜的旅店。有時這種辦法也行不通,他們剛打算離開家去幽會,就又被叫去收拾慘劇現(xiàn)場—又有人被車碾死了,又有人上吊了,跳樓了,或者活活燒死了。這種情況下,警察會要求解剖和尸檢。但是猶太教法禁止解剖,于是就要有人去說服或者賄賂警官。紅色艾爾卡總有辦法。她會說俄語和波蘭語,一九一五年德國人占領(lǐng)華沙之后,她又學(xué)會了用德國味的意第緒語和德國的警察交談。她和德國佬調(diào)情,靈巧地把鈔票塞進他們的口袋。
終于,紅色艾爾卡成功地讓梅厄·邦茨當(dāng)上了自己的助手和司機。喪葬協(xié)會弄來一輛汽車,用來從郊區(qū)以及華沙到奧特沃茨克之間的療養(yǎng)院拉尸體。梅厄?qū)W會了開車。有時兩人連夜開車穿過田野和森林,這是做愛的最好時機。紅色艾爾卡坐在副駕駛座上,眼睛像鷹一樣搜尋著他們可以不受打擾地躺下的地方。她說:“尸體可以等。它有什么著急的?墓地又不會酸掉!
艾爾卡嘴里叼著煙,梅厄親吻她,有幾次即使做愛的時候她還抽著煙。她已經(jīng)過了懷孕的年紀(jì)了,但她的欲望卻越來越強烈。梅厄和她私會的時候,想徹底把工作拋在腦后,可是艾爾卡偏要一直念叨。她說:“啊,梅厄,你嗝屁之后得留下一具多沉的尸體啊!你得雇八對抬棺材的人!
“閉上你的臭嘴!”
“你怕了,是吧?這事沒人能躲掉的!
紅色艾爾卡逐漸散發(fā)出一種魔力,從前令梅厄厭惡的東西,現(xiàn)在都變得有趣起來。他開始模仿她的表情,跟她抽一樣牌子的香煙,只吃她喜歡的菜。艾爾卡從不喝醉,但她只要喝上一杯就變得無比輕浮。她對神出言不遜,取笑死亡天使、惡魔、地獄和天堂里的圣人。一次梅厄聽見她對尸體說:“不要發(fā)愁,死鬼,安息吧。你給你老婆留下了大筆的嫁妝,你的接班人和她真是要享福啦!比缓笏龘狭藫纤廊说母熘C。
梅厄·邦茨不習(xí)慣想太多。他一想事情就犯困。他清楚地知道,艾爾卡對待死人的方式,是某種牢牢楔進她腦中的愚蠢沖動。與梅厄打過交道的每個女人都有這樣那樣的怪癖。有個女的甚至命令他用帶子抽打她,吐唾沫在她身上。他蹲過幾次監(jiān)獄,從獄友那里聽說的奇怪女人令他汗毛倒豎。
可是,自從他開始和艾爾卡偷情,混亂的念頭像一群蝗蟲一般向他襲來。這天夜里,他在家睡覺—他睡一張床,蓓爾卡睡另一張。睡了幾個小時,他因為太焦慮而驚醒了,就是那種進退兩難的感覺。蓓爾卡在一旁打呼嚕,鼻子里打哨,還時不時嘆氣。梅厄提出過離婚—他愿意繼續(xù)付她生活費—但是蓓爾卡拒絕了。黑暗中,他眼前只看得到艾爾卡。她和他開玩笑,用古怪的綽號稱呼他。艾爾卡可不是什么賢惠的女人。她在格日博夫斯卡街上的一家妓院干過幾年。她有過的男人,肯定比梅厄頭上的頭發(fā)還多。她曾經(jīng)和一個皮條客愛得死去活來,利貝爾·馬爾維赫爾,他后來被瞎子費弗爾捅死了。艾爾卡說起這個皮條客的時候還會落淚。無論如何,梅厄準(zhǔn)備好了,如果艾爾卡能離婚,他就娶她。他聽說,美國有私營的殯儀館,做這種生意能發(fā)財。梅厄經(jīng);孟耄核桶瑺柨ㄈッ绹_一家殯儀館。得癆病的榮切死了,梅厄擺脫了蓓爾卡。在新世界,沒人知道他的犯罪前科,也沒人知道艾爾卡的賣淫經(jīng)歷。白天他們忙著處理尸體,晚上他們?nèi)≡。梅厄(qū)⒊蔀楦蝗藭玫囊环肿。他們兒女繞膝,住在自己的別墅里。全紐約最有錢的人家家里死了人,都會送到他們的殯儀館。一個狂野的念頭在梅厄心頭掠過—他們不用等了。他用半分鐘就能打發(fā)掉蓓爾卡,只需要卡住她的脖子一使勁。艾爾卡可以給榮切下個藥。既然他們都生著病,那么多活一年和少活一年
有什么大的差別?
梅厄被自己的念頭嚇壞了,自己咕噥起來,手足無措。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彈簧“吱呀”一聲。
蓓爾卡醒了!澳阍趺聪裆咭粯优?我要睡覺!”
“睡你的吧,豬一樣的利特瓦克!”
“你是心里又癢癢了吧?只要我還活著,她就永遠(yuǎn)別想做你老婆。她只能是個妓女、蕩婦、乞丐、克魯奇瑪爾納街六號的婊子,讓她像火一樣燃燒吧,親愛的主!”
“閉嘴,不然你現(xiàn)在就死定了!”
“你要殺了我嗎?拿把刀來呀。與其這樣活著,去死簡直是到天堂!陛頎柨ㄩ_始哭、咯血。
梅厄下了床。他知道艾爾卡在格日博夫斯卡街上的妓院當(dāng)過妓女,但克魯奇瑪爾納街他可沒聽說。顯然,蓓爾卡比他知道更多艾爾卡的事。他很憤怒,想大聲喊,想抓住蓓爾卡的頭發(fā)在地上拖行。他知道克魯奇瑪爾納街六號的妓院—一個沒有窗戶的地窖,一個活生生的墳?zāi)。不,這不可能—一定是她編的。他直想吐。
……
(選摘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