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摧毀自己的高智能機械人里瑟先生,機緣巧合之下,受人委托照顧多次自殺未遂的少年H。里瑟先生為少年講述了11個故事,這些故事里的人都是世俗眼里的“怪癖者”,他們各有令人難以想象的怪癖:患有“吻癮癥”的男人用quanbu的生命來尋覓一個甜蜜的、能讓自己活下去的吻;對體味異常敏感的女人甘愿以陶俑為丈夫;醫(yī)生用性愛使絕癥患者獲得一縷生之愉悅;迷戀自己女兒的魔術師用魔術把自己和女兒的情人合二為一;在夢中過著安寧生活的男人決定再也不醒過來;只賣出一張唱片的樂隊在世界末日尋找自己weiyi的知音……漫長的陪伴和講述之后,里瑟先生和少年H交換了各自的故事和悲傷。完成了一種內在的和解
【編輯推薦】
◆ 李敬澤/高圓圓推薦,華語世界的安吉拉·卡特式成人童話;《新京報·書評周刊》贊譽:想象奇崛、氣質殊異
蘸著“至愛”和“至痛”寫就,智能機械人與人類少年的“一千零一夜”
◆ 注意力渙散時代的神秘方舟,喚醒日漸罕有的專注和深情
在極致浪漫的故事和隱喻里,深入自我與他人的魂靈
勇敢地、真正地去愛:愛人,愛新鮮的觀點和事物,愛一切尚未達成的愿望
◆ 用2個身心殘缺者的境遇和11個怪癖者的故事,反思現(xiàn)代人的生命狀態(tài)
在張?zhí)煲淼奈膶W世界里,讀者將認識到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如此深入,如此趣味無窮。我們也將越過她書寫的那些具體細微的表象,看到人在情欲世界里的不能自持,看到人在現(xiàn)世和夢想之間的自我搏斗,看到人性的卑微,看到人類生存的悲涼與荒誕,看到有情人相遇的美妙……張?zhí)煲韯e有意義處在于通過確認特殊癖好者的存在照亮了我們身在的現(xiàn)實,刺激了我們對世界的領悟能力。
——張莉(文學評論家)
◆ 《撲火》曾用名《黑糖匣》,新版新增一萬余字;插畫家九個妖傾情助力,用圖像藝術闡釋“何為撲火”
12張全彩印刷精美插畫,生動呈現(xiàn)圖畫和文字的奇妙碰撞
◆ 每個對現(xiàn)實不滿足的人,都能在《撲火》里深深透口氣
很久沒有這種濃稠又純粹的閱讀體驗了。在怪異、極致,甚至病態(tài)的故事之終,竟然是一個如此溫暖的內核。我們需要現(xiàn)實主義,但也同樣需要瑰麗的想象力。
——(豆瓣讀者)孟軻的孟
◆ 我用背叛自己,完成了誰的期待?
張?zhí)煲?br />
生于天津,現(xiàn)居北京,自由職業(yè)者,以寫小說為生。
熱愛郁金香、秋天的雨、電影、童話、跑步、游泳、足球、螃蟹、海島和丈夫。
歷獲朱自清文學獎、在場主義散文獎等,已出版散文集《粉墨》,小說集《黑糖匣》《荔荔》《性盲癥患者的愛情》,有作品改編為電影,已上映。
里瑟和H搭乘故事,前往內心深處的宇宙
他們的行程:
第一個故事:陶丈夫
第二個故事:吻癮者
第三個故事:猜書人
第四個故事:夢城
第五個故事:收集患者頭發(fā)的醫(yī)生
第六個故事:樂隊主唱在世界末日
第七個故事:盜賊合作者
第八個故事:詩與其他魔法
第九個故事:魔王與男孩
第十個故事:海灘鑒賞家
第十一個故事:魔術師的女兒
第十二個故事:里瑟先生的故事
第十三個故事:H 的故事
《撲火》精彩書摘
第一個故事:陶丈夫
有這么一個女人,她的鼻子非常靈敏。她八個月大時,母親抱著她到兩條街之外的一幢樓里去看望女友。路過一扇門,她忽然放聲大哭,伸手抓住那家防盜門上的鐵枝子,怎么也不肯松開。無論母親怎么勸說,呵哄,她都不放手。整條樓道的人都出來看熱鬧,七嘴八舌地出主意,卻也不敢硬掰小孩子的手指,怕弄傷了她。
忽有人問,這戶家主是誰?這么大動靜還沒出來。
人道:是魏老婆子。老伴前年歿了,閨女嫁在外地,她一人住…… 呀,幾天沒見她了。
請來警察和消防隊,撬開門。魏婆子倒在廚房里,身邊還有一條鯉魚。魚和人都死得透透的。據(jù)分析,魏婆子剖魚的時候,魚跳到地上,她俯身去撿,就此一頭栽倒。
人們嘖嘖稱奇,說,剛生下來的小孩都有天眼,能觀生死。
多年后家族聚會,仍有人以此為佐餐的談資,問她是否記得。她搖頭說不記得,但她心里清楚自己靠的不是天眼,是鼻子。她隔著兩道門,嗅到了尸臭。
沒人知道,對她來說,這世界有多么惡心,多么折磨人,多么難以忍受。
自小,她家三口人與祖父祖母住在一起。她不愿到老人的房間去,祖父祖母和舊家具相得益彰地發(fā)出腐朽的氣味,無論母親多勤快打掃,也沒法改變那股味道。她厭惡家中飼養(yǎng)的貓狗。狗臭得蠢鈍,貓則暗暗地飄出陰險的臊氣。學校組織游園時,她皺眉站得遠遠的,看同學們興致勃勃地沖進鹿苑,靠近膻氣沖天的麋、白唇鹿、梅花鹿,它們舔吃人手心里的蘿卜丁,他們居然還咯咯笑;又經(jīng)歷了猩猩屋的悶臭,關押虎和獅子的籠室?guī)缀趿钏柝,此后她就再也不去動物園。唯一能讓她勉強接受,站著欣賞一小會兒的動物是金魚,可惜魚主人無一例外懶于清洗魚缸。
她永遠躲不開的動物,是人。在一切臭氣的源頭里,人的氣味最糟糕。人的肉身簡直找不到一塊干凈地方。任何有生命的東西,都不像人這樣,綜合多種臭味于一體。
人的頭發(fā),只要不在二十四小時內清洗,發(fā)根就會發(fā)出油膩膩的,陳核桃仁的哈喇味。嘴巴。世上一半臭氣,來自男人的嘴。他們舌頭上積著黃厚的舌苔,齒縫里凈是牙石牙垢,這兩樣已經(jīng)是細菌和異味的富礦,再加上隨時添加的煙臭、酒氣,他們竟然還樂于、敢于在別人面前開口大笑,大聲打嗝,以及把臉湊到小嬰兒面前要“香個臉蛋兒”。
指甲。手指的指甲倒尋常,只是些不潔但安分守己的塵土氣。腳趾丫杈和甲縫里,則掩藏微帶甜味的腥,像有半杯牛奶貯留在那里,直到徹底餿掉。
腋下。腋汗是最刺鼻的一種臭味,在酸臭之外,尚含芥末的辣,竄鼻沖腦。因此她最痛恨的季節(jié)是夏天,公交車上的人們揚起手臂,滿不在乎地露出濕漉漉的腋窩。
還有胯部。據(jù)說男人們迷戀女人下體“母馬一樣的迷人氣味”。母馬大概不會錯,迷人?…… 處于經(jīng)期的姑娘,胯下散發(fā)出爛蘋果的氣味和鐵銹氣。但是女人們(大部分女人)小解后至少會用紙擦拭尿道口,男人們只不耐煩地抖兩下(甚至根本省卻這一步),就把他們排泄的工具收斂起來,滴滴余瀝,都滋潤了工具袋。當然更別指望他們在大解后認真清潔肛門,所以有的女人甚至會在丈夫內褲上看到糞便殘渣。
壯年男人聞上去像牛、驢、騾子,他們的臭味新鮮、旺盛而持久,由頂至踵。胖男人的氣味像擱在廚房角落不新鮮的豬肉。老男人的毛孔里發(fā)出糟朽的木頭氣味。老女人們大半生受婦科疾病困擾,括約肌病入膏肓,難以提住小便,于是她們散發(fā)出霉味和尿臊。這些老者安靜而絕望的臭,就像是對粗心兒女的無聲控訴,跟隨他們顫巍巍的腳步,擴散到每一處。他們一天比一天聞起來更像即將變成的尸體。
在她心中,母親是世上最好聞的人。母親的齊肩短發(fā)細軟清香,如同春日初生的嫩草,肌膚像百合花瓣一樣雪白嬌膩,圓潤的肩膀有蜜桃那種天真快活的香氣,兩粒乳頭散發(fā)神秘莫測的甜味,乳暈旁的一顆紅痣,聞上去則像糖豆沙。盛夏午后,母親鎖緊前門,把巨大的鉛盆搬到后院,兌滿溫水,抱著小小的她坐進去,洗去汗污,再往兩人身上和竹席上抹些茉莉香味的花露水,相擁睡去 —這是童年最好的記憶,在這樣短暫的時刻,她才感到世界是香的、美的,值得留戀。
然而,這樣花兒似的母親,當年怎么會同意嫁給一個穢氣的父親?父親懶于洗澡,通常是他目不轉睛看電視的時候,母親端來水盆毛巾,給他擦身。有一回家里留了親戚過夜,她被迫在父母的臥室支起小床睡覺。那一夜!父親入睡后張嘴打鼾,不一會兒屋里就充滿了他口里的臭味。她不得不用枕巾掩住口鼻。
中學時,她離開家到學校住宿。擠滿青春期少男少女的教室,就像剛澆過糞肥的農(nóng)田(她小時讀過一部童話,英國人羅·達爾的《慈善巨人》,吃人的巨人拿寄宿學校當作自己的爆米花盒,趁夜闖進去,抓起里面的男孩女孩往嘴里塞。她的第一反應是,小孩子又臟又臭的,不要放在泰晤士河里洗洗再吃嗎?);自習課上,總在她身后彎腰給她講題的男老師,不斷把帶著臭味的唾液噴到她耳朵上、頭發(fā)上;寢室里,不愛洗澡的舍友每天隨手把臟衣服拋在她床上,某個懶女孩從不洗衣服,把一周的臟內褲、臟襪子攢在袋子里,周末帶回家…… 勉強讀完中學,她就不愿待在學校里了。
朋友替她想辦法:我姑姑開了一家花店,你想去幫忙嗎?她搖頭, 不,花店里凈是死去植物的腐臭味,你知道嗎?從被插入水瓶那一天,花就開始腐爛了。
最后,她終于在一家糕餅店安頓下來。烤面包和奶油的味道,差不多能把世間的臭氣抵消大半。
在尋找伴侶這方面,她就沒這么幸運了。這時候,她二十歲,并不算美,但繼承了母親的潔凈和清香的體味(可惜世人多半“以貌取人”,沒有誰懂得“以嗅取人”)。雖然所有男人在她眼中 —或者說,在她“鼻中”,都令她鄙夷和厭惡,但她堅信所有的謎面都有謎底,既然上天創(chuàng)造了這樣的鼻子,就會有一個人能通過這只鼻子的篩選。她不能跟母親一樣受一輩子罪。
但更無法忍受的是她的家人,在一個小城,不嫁人的姑娘足以成為家族之羞。親戚們屢戰(zhàn)屢敗又屢敗屢戰(zhàn)地為她介紹適齡男人,暗地里,她自己也并不放棄尋找,周末她常強忍惡心,到人多的地方去,酒吧、旅店、商場、超市…… 就像在一望無際的泥淖中,撥開污泥,翻檢穢物,尋找珍珠。
一年一年過去,她仍然單身?煲兂衫瞎媚锪。
母親也老了,像干花,不再有豐足沁人的香氣。有一日,她伴著母親坐在窗下,母親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總是不甘心,是不是?
她不回答。
母親徐徐道,女人嘛,哪個肯隨便甘心,我懂得的。若是不甘心,你就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她拿著母親的存款,走到外面去。
可令她失望的是,越大的城市,氣味越壞,因為那里的人更稠密,所以人們的鼻子普遍“聾”了。她甚至去了外國,那里也不是樂土。常年浸泡在水里的威尼斯,每一處都飄著水的微臭,站在嘆息橋上,沉淀在河泥中的陳年腐氣蒸騰上來。巴黎地下鐵的走道和樓梯彌漫尿臊氣,洋紳士洋婦人們的體臭,含蓄而欲蓋彌彰地裹在濃郁的名牌香水味里。在紐約,她清晨走出旅館散步,路過一條小巷,忽然聞到里面飄出精液和血液的腥氣,嚇得她大步跑開,不敢回頭。
她徹底死心了,一回到小城,便在相親的對象中選定了一個男人。他是附近一所小學的體育老師,以前在市田徑隊拿過國家級的獎項。由于他的本職工作就是運動,所以肉體的氣味尚算清新。他向她承諾,每天回家前會在學校浴室把自己洗干凈,洗兩遍。
結婚前半個月,她跟他到婚紗攝影店去拍照。兩人各挑了一件禮服,各自更衣。幾個女店員幫助她換上那件婚紗時,她立刻嗅到上一個新娘在穿這件衣服時,已經(jīng)懷孕好幾個月。羊水的腥味,以及孕婦微微水腫的四肢中滯重的血液氣息,仍留在布料的經(jīng)緯中。
她暗暗冷笑,這世上瞞得過眼睛的,瞞不過鼻子。
從更衣室出來,再并肩站到攝影師面前時,她愣住了。
在她鼻端出現(xiàn)的,就是她夢寐以求的男人氣味。
這種味道沒有一絲一毫可供挑剔的成分。它既純粹又復雜。它豪爽、細膩、甜美、清冽、醇厚,她眼前好像出現(xiàn)了種植在海邊的一個大花園,花園里有郁金香、風信子、紅玫瑰、白茉莉,海灘上有人劈開一只椰子,乳汁似的椰汁飛濺開去,剛好一陣帶著咸味的海風吹來,像擷取花朵的手一樣拂過,捧起椰汁和花的香味又向前飄去,飄進花園旁邊的一間木屋里,木屋主人正把他收集的多種好酒陳擺出來,全部打開,打算各喝一口,品評高下。于是在這一刻,各種香氣混合在一起,像一次氣味精靈的聚會,它們有的彼此熟識,有的初次會面,不過都嬉笑著拉起手來,抱成一團。
這種氣味進入她的鼻子,就仿佛磁鐵找到鐵,辛德瑞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