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序：

老歐洲的“老”與新英格蘭的“新”

所謂“老歐洲”也就是我們所知道的歐洲，加了一個“老”字，似乎就有了情調(diào)。“老歐洲”三個字，會讓你聯(lián)想到那些古老得快掉渣但又倒不下來的教堂，會讓你聯(lián)想到那些都成了廢墟但還是著名景點的城堡，會讓你聯(lián)想到燭光下的晚餐，紅酒蕩漾著玫瑰紅，還會讓你聯(lián)想到如今成了只是擺設但依然魅力非凡的□□禮儀。

歐洲，經(jīng)過文藝復興已經(jīng)“新”過一次；在經(jīng)歷了啟蒙運動把國王趕走或吊死后，它變得更“新”了。然而，它還是很“老”。近代科技的突飛猛進與工業(yè)革命，改變了歐洲人的思維方式，但

是，歐洲人似乎特別守“舊”。舊，是一種生活方式 ；舊，也是一種情懷。在我們以為一機在手就是擁有天下的當下，在巴塞羅那街頭，老人們還是喜歡到報亭買一份報紙，端一杯咖啡，在公園一角的椅子上消磨時光，腳邊的小狗，像一堆毛茸茸的陽光。

我這里所說的“老歐洲”主要是指西歐。確切地說，是指意大利地區(qū)、伊比利亞地區(qū)（主要指西班牙、葡萄牙）、高盧地區(qū)（以法國為中心）、日耳曼和洛塔林吉亞地區(qū)（以德國為代表，包括荷蘭和瑞士等）、盎格魯-凱爾特地區(qū)（主要是英倫三島）、斯堪的納維亞地區(qū)（重點指丹麥、瑞典、挪威）。盡管這些地區(qū)有著各自的氣息，但都有著相近的味道。

這“味道”便是狄奧尼索斯偶然“發(fā)明”的紅酒的味道，從中世紀的普羅旺斯飄來的薰衣草的味道，從唱詩班里傳來的柔曼，從抵抗北方蠻族的將士們的盔甲上發(fā)出的寒光……雖然□□轟塌了封建主義的城堡，經(jīng)歷了資本主義階段的西歐，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還是封建主義的香水。我認為，“老歐洲”的情調(diào)，正是這“封建主義的香水”。

我的足跡難以遍及“老歐洲”的方方面面，但每到一處，我喜歡一個人安靜地走，慢慢地看，并用我?guī)资�年來的閱讀積累去驗證我所看到的一切。穿行在牛津城的小巷，漫步于康河的兩岸，躺在格林尼治的草坪上，流連于哥本哈根的新港，在地中海上讓吹亂了海倫的頭發(fā)的微風吹亂我的頭發(fā)，我行走在現(xiàn)實中，但我的想象總要回到過去；透過眼前的一切，我感受到的，還是歐洲的“老”。

與“老歐洲”隔著大西洋相望的新英格蘭往往會讓人字面產(chǎn)生誤會，因為新英格蘭并不在英格蘭而在美國，因為新英格蘭其實并不“新”。

17世紀早期，以逃避宗教迫害的英國清教徒為主體的移民，越過大西洋到西大陸去尋找自由。他們以今天馬薩諸塞州為“據(jù)點”，很快在美國東北部的廣袤土地上散布開來。他們來自英格蘭，于是干脆把他們□早占據(jù)的這個地區(qū)叫作“新英格蘭”。這樣，他們便有了兩個英格蘭，一個是“老”的，一個是“新”的。在那場兒子打敗父親的獨立戰(zhàn)爭結(jié)束后，人們依然習慣把這一地區(qū)叫作“新英格蘭”；它包括了美國□早獨立的幾個州：緬因州、佛蒙特州、新罕布什爾州、馬薩諸塞州、羅得島州、康涅狄格州。

雖然新英格蘭是美國的，但由于歷史的緣故，它在生活習俗、價值觀、宗教觀等方面，的確保留著不少老英格蘭的傳統(tǒng)。不過，新英格蘭畢竟是“新”的，它比老英格蘭更具有粗獷的氣息，而我更喜歡它的自然：綿延的楓樹林，一望無際，一直連到加拿大；星羅棋布的湖泊，瓦爾登湖成了它們的明星。我經(jīng)常說，不到新英格蘭，難以把握美國文學的精髓；不到瓦爾登湖，難以真的讀懂《瓦爾登湖》。

從老歐洲到新英格蘭，之間隔著的是大西洋，但連接它們的也是大西洋。是“老”，是“新”，還要看我們是用什么樣的心情去“閱讀”它們。

義海

2018年12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