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講述了雅魯藏布江的孩子、十四歲的門巴族少年達瓦遇到了一群“奇怪”的人。他們風餐露宿,用腳步丈量著青藏高原這塊土地。達瓦感佩于青藏科考人員堅定的意志、鉆研精神,自告奮勇成為小向導。藏東南繁茂的密林里、冷峻的雪山上,留下了他和他們的腳印。在他們身后,青藏高原神秘的面紗慢慢向人類揭開。
· 采用門巴族少年倉央的視角,以第一人稱講述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我國青藏高原綜合科考的故事,親歷者審閱把關,折射了中國科學家的英雄群像。
· 將人文精神和科普價值融合在一起,為青少年展現(xiàn)了老一輩科學家們不畏艱險、忘我奉獻的珍貴品質,傳遞出昂揚向上、雄健有力的精神力量。
· 門巴族少年和科考人員互相支持、扶助,傳達了民族團結共為一體的主旨。
· 故事之外,書中滲透融合科學家野外科考的知識。
· 中國科學院院士、首次青藏綜合科考隊副隊長作序,中國科學院院士、地衣真菌學家以諄諄良言“致小讀者”。
難忘這片高原,難舍高原研究
中國科學院院士、首次青藏綜合科考隊副隊長 孫鴻烈
我們這代人可能都讀過《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對保爾·柯察金那段名言無不記憶深刻。他說:“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對于我們來說只有一次。一個人的生命應當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時,他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愧。”我的這一生都奉獻給了科研事業(yè),回顧起來,在青藏高原考察的那些年,可以說是我科研生涯中最有意義的篇章
對西藏乃至整個青藏高原的科學研究,到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幾乎還是一片空白。1960年中國科學院根據1956年制定的《十二年科學技術發(fā)展規(guī)劃》組織了西藏綜合考察。當時
隊長是綜合考察委員會黨組成員冷冰同志。1961年初,我從沈陽林業(yè)土壤研究所調到綜考會,參加這次西藏考察并擔任學術秘書。從那時起,我就與青藏結緣了。遺憾的是,1961年開始的考察到1962年就中斷了。直到1972年,中國科學院青藏高原綜合科學考察隊才正式成立,從1973年起開始了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對青藏高原全面系統(tǒng)的科學考察。我擔任副隊長,負責主持業(yè)務工作。
這次考察的任務很清楚,就是要全面了解青藏高原自然環(huán)境及其形成、演化。當時隊伍規(guī)模很大,包括地質構造、巖漿巖、沉積巖、地層、古生物、第四紀地質、地球物理、地球化學、氣候、地貌、植物、土壤、冰川、凍土、河流、湖泊、鹽湖、森林、草原、農作物、家畜、地衣、苔蘚、藻類、鳥類、哺乳類、爬行類、昆蟲等三十多個專業(yè)。到1976年,隊伍規(guī)模達到四百多人,分成了四個分隊。
1973年到1976年進行了四年的野外考察。盡管考察十分艱苦,但大家不懼艱辛,斗志昂揚。四年間,我們對西藏自治區(qū)從東往西,由南向北,全面考察了一遍,獲取了豐富、系統(tǒng)的地學、生物學資料,對西藏自然環(huán)境的形成、分布、演化規(guī)律做了探討。這次考察結束后,又對青海南部和橫斷山區(qū)進行了全面考察。青藏高原是科學的寶庫,每個專業(yè)都從中獲得了豐碩的成果。
高海拔地區(qū)的艱苦工作使不少考察隊員留下了后遺癥。有的牙齒掉光了,頭發(fā)脫落了,有的患了慢性病。梁家慶等幾位同志甚至獻出了寶貴的生命。即使如此,大家仍然全身心地
投入考察。
如今,看到年輕人繼續(xù)活躍在青藏這個舞臺上,深感欣慰。我相信,老一輩科研人員凝聚在青藏研究中的科學精神、奉獻精神、團結精神,一定會發(fā)揚光大,青藏研究必將取得更豐碩的成果。
孫鴻烈簡介
中國科學院院士,著名地理學家和資源學家,中國科學院原副院長,主持了我國青藏高原綜合科學考察研究工作,為我國青藏高原科學研究躍居世界前列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愿你們心懷夢想、勇攀高峰
中國科學院院士 魏江春
當翻開這本書,看到作者將我們科學家群體不畏艱難、勇攀科學高峰的事跡,用生動感人的故事形式,講給我們的孩子們聽,我感到很欣慰。作為一名終生奮戰(zhàn)在科研一線的工作者,我對故事當中野外科考的艱辛和努力戰(zhàn)勝艱辛、最終取得豐碩成果的愉快,感同身受。
1958年,遵照我國真菌學奠基人之一戴芳瀾院士關于填補地衣學空白的主張,我奔赴蘇聯(lián)科學院研究生院攻讀地衣學專業(yè);1962年回國后,我成為中國唯一一個從事地衣學研究的科研人員。雖然單槍匹馬,但我對開創(chuàng)地衣學新局面的熱情不減,渴望發(fā)現(xiàn)中國自己的地衣區(qū)系。唯一的辦法就是:親自去摸索,去探察。
自1963年初夏只身前往陜西秦嶺太白山開始,我野外科考的足跡遍及祖國大地。太白山小廟的暴雪,貴州梵凈山山頂臨時帳篷外的暴雨,云南麗江突遇野豬群,蒼山上獨自度過除夕夜的孤單,西藏科考時嚴重的高原反應……種種艱辛,不勝枚舉。
印象最深刻的那次,是1966年我第一次前往珠穆朗瑪峰地區(qū)考察地衣。我們背著一袋干糧,頑強地爬到海拔五千多米的地方扎營,住了兩個星期。那兒空氣干燥,含氧量還特別
低,晚上睡覺時閉著的嘴,第二天早上就張不開了,用舌頭怎么舔也舔不開。等終于用力張開,嘴上就掉下來一層皮,嘴唇血淋淋的。那時條件雖然惡劣,但就在那次我發(fā)現(xiàn)了“珠峰石耳”,一個世界范圍內此前從未被發(fā)現(xiàn)的地衣品種,這足以抵償所有的辛苦。
我一直堅定地認為,科學家要敢闖敢干,不要害怕困難和挑重擔,要敢于探索無人區(qū),敢于填補空白。我越來越相信,世界不會辜負那些不畏艱苦、銳意進取的人。
當我拿到《高原上的小向導》這本書的樣稿,讀到書中科考人員跋涉高原野外考察的故事時,自己那些年參加第一次青藏高原綜合科考的記憶也再次浮現(xiàn)眼前。
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那次青藏綜合科考,是對青藏高原進行的首次且全面的綜合性考察,在中國科學史上具有重要意義?疾旄采w三十多個專業(yè),隊伍規(guī)模達到四百多人,把西
藏自治區(qū)從東往西,由南向北,細致地梳理了一遍。其規(guī)模之大、成果之豐厚、考察之艱辛,非常值得人們銘記和講述。
現(xiàn)在的科研條件好太多了,我們那時的種種艱苦早已成為歷史,但科學家精神作為無數科學家用時間、意志甚至生命萃取出的群體智慧和品質,永遠值得孩子們去感受、體會和傳承。
期待孩子們能在這本書中感受到那種“勇攀高峰、敢為人先的創(chuàng)新精神,追求真理、嚴謹治學的求實精神”,從而心懷夢想,投身科學,未來能從我們手中接過重任,為國家的強
大和民族的復興貢獻自己的力量。
魏江春簡介
中國科學院院士、著名的地衣真菌學家、我國地衣學的主要奠基人,中國孢子植物志編研工作的發(fā)起人和組織者之一。
劉黎瓊,中國科學院微生物研究所科普主管、中國科學院科普作家協(xié)會會員、“三聯(lián)少年”專欄作者,著有《移步紅樓》,曾為鄭儒永、田波等多位院士撰寫傳記。
序言:難忘這片高原,難舍高原研究 孫鴻烈
致小讀者:愿你們心懷夢想、勇攀高峰 魏江春
引 子
第一章 初相識
熱泉邊初遇
懸崖上驚魂
這是我阿爸
“沒有老多吉治不好的病”
科考路上多險阻
第二章 向高原女神許個愿
“讓我給你們當向導吧”
“如果我能降伏這匹馬”
高原聽見了我的祈禱
第三章 這真是一項奇怪的工作
行進在泥石流陡坡上
石崖下的馬蜂窩
風雨后歌聲嘹亮
我也會畫幾筆科學畫了
第四章 “攔路虎”一個接一個
趕來相會的小桑和扎西
被蕁麻咬了一口
那些有趣的橋
蘑菇精靈
窩棚里有愛和友善
“這么大一頭野豬!”
勇闖旱螞蟥陣
第五章 雪夜笑談
我們的情歌王子
被困冰雪洞
聽蘇叔叔講科考途中的故事
“我們爬也要爬過去!”
對不起,魚兒們,我們要吃一條你了”
第六章 不是結束的結束
有野猴子的村莊
到達兵站
尾聲,也是開端
附錄:我國青藏高原綜合科考簡介
致 謝
引 子
像往常一樣,何千帆邁開兩條大長腿,飛快地向前面走去。不一會兒,他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半山腰了。
那里有個氣象數據的勘測站點,他要在那里下載氣象數據。
我從吉普車上下來,伸了個懶腰,等著他完成工作后回來。
這是青藏高原上一個尋常的白天。空氣透明,天空的藍色有深有淺,向天邊流去。日光明朗,山川和草木好像都在日光里攤開了身體。近處是個大湖,湖水碧藍碧藍的。岸上是大片的草,綠油油的,濕漉漉的。再遠處是個山坡,青草像一塊毛毯鋪在上面,讓人想撲在上面打個盹兒。
就在這時,我看到兩只體型很大的灰狼出現(xiàn)在山腰上,距離千帆只有幾百米。它們時而抬起頭來四處望望,時而低下頭去聞一聞地面,看上去很悠閑。
千帆顯然沒有注意到狼的存在,仍然低著頭操作手里的設備。
我瞇上眼,盯緊那兩匹狼,猜測它們的意圖。我有點擔心它們也許會對千帆發(fā)起突然襲擊,就加快步子向千帆那邊趕去。
就看見千帆他已經向我這邊走回來,沖著我揮了揮手。
我停下步子,眼見那兩只狼又轉悠了一會兒,一前一后離開了。
我放下心,等著千帆過來。
在視線的盡頭,是連綿不斷的雪山,山頂上放射著明亮的銀色光輝。
千帆坐在副駕駛座,我們開車回觀測站。
今天所有的工作都完成了,我們兩個都松弛下來。千帆靠著椅背,枕著胳膊,吹起小曲兒。
落日的光像一把刷子,有著纖細的毛,從山頂一直刷到山腳下。山腳下的小樹林和草叢,在墨藍的天色里變得溫柔了。一切都在彼此訴說著情話,光明、坦蕩。遙遠的一座山上,隱隱約約有座小小的廟宇,像是一只孤獨的鳥兒安靜地睡在它的小窩里。
我們的車也像一只鳥兒,在這無邊無際里,想怎么飛就怎么飛。
但是,這種明媚沒持續(xù)多久,天邊的云忽然間就變成了鉛灰色,而且飛快向我們的頭頂奔過來。四周變得黑壓壓的,越來越黑。
何千帆指著那云,驚叫道:“看,要下雨!”
話音剛落,空中就嘩嘩嘩嘩下起了大雨,像有人往下奮力潑水一樣。
眼前一片白茫茫,雨刷器已經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我關掉雨刷器,放慢了速度。車子滑過暴雨,就像一條黑魚在大湖里慢慢地游過去。
這條路我閉著眼都能開。過去的十多年里,每一天,我們都走著相同的路線。只是高原的天氣常常在眨眼之間就發(fā)生了變化,即使常年行駛在同一條路上,看到的景象也都不同,這也是它有趣的地方。
空氣變冷了,千帆縮了縮肩膀,打了個小小的寒噤。
“還真是冷!”他從后座上拽過來一條毯子,蓋在腿上。
“你才36歲,這點雨怕什么?我這50來歲的老東西,都沒把它放在眼里。”我喜歡跟他開玩笑。
“您就在這土生土長的,早就習慣了它的脾氣。這點風雨,對您來說肯定不算個啥。我在這里呆了這么些年,還是不很適應。上回我探親回來,開車回站里的路上不小心著了涼,差點發(fā)展成肺炎。那個難受勁兒,我可不想再來一次。我還是小心點好!
也難怪,誰讓他是在長江以南的水鄉(xiāng)出生長大的呢?人精瘦精瘦的,平時穿衣服都要比我多套上一兩層。我自幼在雅魯藏布江大峽谷里長大,風吹紅了臉蛋,太陽曬高了個子,雨雪澆硬了骨頭。我們族人就像山上的巖石一樣結實,像水底的游魚一樣靈活。
前面一拐彎,我們開進了觀測站的大門,把車停在院子里。
雨打在車頂上,像狗熊撲過來那么有氣勢。
觀測站的兩棟樓在雨霧里是一片灰濛濛的,只看得見輪廓。這樓是二十年前動工修建的,他們說是用來觀測青藏高原大氣與綜合生態(tài)環(huán)境的。
這些詞語聽著很偉大,我卻感到很迷糊。我剛到這里來時還很好奇,總愛琢磨他們在做什么,做這些有什么用處。到了現(xiàn)在這個歲數,卻仍然搞不清楚那些知識。誰讓自己早早就離開學校了呢?我大概沒有可能把它弄明白了。
后來,我就想通了,也就不為難自己了。他們盡管去做這些大事,我也盡管做好我該做的小事。我把這些小事做好了,就是為他們做大事幫了忙。
何千帆從腳下掏出兩件黃雨衣。這個季節(jié),雨衣隨時可能要用到,所以一直放在車里準備著。他遞給我一件,又把剩下那件往身上一披,特別遮嚴實了裝著存儲設備的藍色布包。他跳下了車,三步并作兩步,像只猴子一樣跳著跑向主樓的大廳。我也緊跟著他向前沖去,腳底一串一串的水花。
大廳里堆了很多行李,幾個陌生人正在低聲說話,看到我們進來,紛紛投來探詢的目光。夏季是各路科學家隊伍密集到我們這里進行科學考察的季節(jié)。我們的觀測站經常成為他們的臨時駐地。等人馬來齊了,物資到位了,他們就兵強馬壯地出發(fā)。這三十多年一路行來,現(xiàn)在的科研條件真是比以前好太多了,我常常這樣感慨。當然,我的家鄉(xiāng)也比以前好太多了,他們做研究也就方便多了。
千帆認出其中的一位,拍著手歡呼道:“王教授,可盼來你們了!”他撲上去握住了一個人的手。
那人個子不高,跟眾人一樣穿著墨藍色的沖鋒衣。他頭發(fā)都花白了,兩只眼睛卻充滿了神采。他笑瞇瞇地拍了拍千帆的肩膀。
“又見面了,小何!看著比去年胖了些!”
千帆樂呵呵的,跟王教授聊了起來。原來王教授要帶著科考隊伍,到高原深處去考察冰川。我瞇著眼,想起去年確實見過他們。去年來站里集結的隊伍特別多,他們這一群人在這里只待了兩天就開拔了。
我快速掃了一眼這一群人,注意到里面有一位女士,跟千尋差不多年紀,頭發(fā)在腦后挽成一個結,眼角邊堆著許多細小溫柔的皺紋。
她的眼神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
我忍不住又多打量了她幾眼,努力在我的記憶里搜尋著。
她也盯住我,皺緊了眉若有所思,然后沖著我笑了一笑。
暴雨停了。霧氣在四周飄蕩著,觀測站像置身在一片霧的森林里。
我照舊坐在餐廳的一個角落里吃飯。站里有個大棚,里面種了不少蔬菜。千帆和他的同事們帶來白菜、蘿卜、辣椒、豆角、西紅柿等不少種子,都種在這塊地里。這地面積雖然不大,但一直在產出,基本能保障蔬菜日常的供應。此時里面紅黃橘綠,非常好看。沒事做的時候,千帆也會到里面忙碌一會兒,拔拔草、澆澆水。
那位女士向我走了過來,坐在我的對面,輕輕喊了我一聲:“達瓦頓珠大哥!”
我放下了手里吃了一半米飯的木碗,驚異地看著她。
她臉上笑盈盈的,像高原上迎著太陽開放的杜鵑花?吹轿夷樕系囊苫,她露出了更大一朵笑容。
我們來到了觀測站二樓的平臺,靠著圍欄向遠方看去。
越過一重雪山,是另一重雪山。也許在別人眼里,每一座雪山都差不多,但沒有誰比我更熟悉她們,更愛她們。她們中每一座都是獨一無二的女神,都有自己的容貌和性格,即使在一天之內,也都有不同的模樣和風情。
有那么一會兒,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夜晚翻過雪山的背面,向這邊輕快地走過來。她身上揣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就像是從一個個故事里走出來一樣。
我感到時間就像一場雪崩,從四面八方向我撲過來,那些散開的雪花,是這些年里大大小小的各種事情。等它們終于落下來,安靜了,我一眼看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青藏高原,還有眼睫毛上撲滿了雪花、還在笑呵呵的一些人。
那年,我十四歲了,已經是我們村子里有名的小獵手,被好幾個捕獵高手的叔叔伯伯夸獎過。我從小就跟著阿爸和他們一起,踏遍了周圍所有能捕獵的地方。
從春天冰雪融化到大雪再次封山的幾個月里,常常會有一些人來到我們村子里,幾乎都是來自外面世界的人。他們跟我們很多地方都不一樣。
阿爸那時候正值壯年,強壯得像一頭熊,敏捷得像一頭羚羊。他和叔叔伯伯們會幫那些人背著沉重的行李,引領他們進到大峽谷,穿越雪山,穿過冰雹、暴雪、泥石流、充滿旱螞蟥的森林,到他們要去的地方。
起初桑珠叔叔會跟他們一道。他曾經在外面待過幾年,在兵站里幫過工,還開過卡車,當過向導。他特別聰明,學會了他們的語言,還給他們當過翻譯。阿媽去世后,我就決定不再上學了,我似乎對學校里的知識完全不開竅,只粗淺地學了一些漢語;氐桨稚磉吅螅页3Hフ疑V槭迨,短暫的遛馬、放牛之外,很多時間都花在聽他講外面的故事上了。我要感謝那會兒對漢語的迷戀,不管怎么說,如今我在這里的工作,我跟千帆深厚的友誼,多虧會了漢語。
眼前這位女士,有著蘭草的芬芳和溫暖的笑容。她告訴我,她的父親給她取了一個很有趣的名字。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笑吟吟地說,她叫蘇景峰。是景仰珠峰等一切世間高峰的意思。
是了,這正是我所認識的蘇叔叔。他有這樣的氣魄。他就是這樣挺拔。
我告訴景峰:“你可能不知道,其實我早就見過你了!
蘇景峰驚詫地看著我:“不會吧?我以前沒有見過您哪!今天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是的,孩子,我第一次見到你,你還是個小嬰兒,還不到一歲,眼睛圓圓的,亮晶晶的,小胳膊胖乎乎的,咧開小嘴樂哈哈的,露出兩顆小門牙。
我們都被你的小模樣逗笑了。但一直在高原上輾轉、只能在照片上見到你的蘇叔叔,笑著笑著眼睛就紅了。再難都難不倒、再疼也不哼一聲的蘇叔叔,背過身去,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后來,我給許多隊伍當過向導,帶領他們穿過高原、雪山、峽谷,做這些事已經輕車熟路,但沒有哪次的記憶比這次更深刻: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當向導。
給了這個初出茅廬的少年以充分的信任來當向導,一起相隨著穿梭在峽谷、高原和山峰之間的,就是你的父親,當時正在高原上開展科學考察的蘇巖。
熱泉邊初遇
灌木叢里發(fā)出沙沙的聲響,非常細微,像一陣輕風拂過。但在我的耳朵里,這聲音很清晰,顯然是野兔從洞里探出頭在草棵間四處張望。
我輕輕躲在一棵樹后,靜靜地等著兔子出洞。
果然,過了一會兒,兩只肥碩的兔子就蹦出來了,灰色的長毛,透著雪樣的光,長耳朵支棱著,警覺地傾聽著四周的動靜。
我端起獵槍瞄準,正要按動扳機,就看見三只小兔子蹦跶到了它們身邊,像三個滾圓的絨球。
我猶豫了。
這是一家人。
小兔子在父母的周圍快樂地跳來跳去,小鼻子一動一動的,嗅著地面。它們對這個世界充滿了信任。遠處雪山慈祥,河水涌流的聲音那么寂靜。
我不想破壞它。
看看袋子里裝著的野雞和野鳥,差不多了,不需要再更多捕獵了。
我收了槍,背起袋子,沿著野鹿、野山羊踩出來的小路,撥開兩邊高大的灌木向前走,腳下特別輕松。半天功夫所得,這些獵物不能不說已經很豐厚,足以拿去給多吉爺爺抵償前陣子阿爸賒欠的藥費。上午我步行十幾公里,把白瑪奶奶親手制作的8個漂亮的木碗賣掉了,白瑪奶奶事先答應給我一份酬勞。
終于能幫阿爸解決很多煩惱,這讓我感到說不出的愉快。
夕陽像一團熔化的金子,流了半邊天,落到雪山頂,跟白雪一交融,山頂就像戴上一道金色的頭冠,顯得格外莊嚴。剩下的一點金光,給了這片林子,穿過淺藍的霧氣后,變得隱隱約約的。
這時我感到口渴,打開行軍水壺,看到里面已經空了。這是以前阿爸給人當向導時,別人送給阿爸的,阿爸說特別結實,外出時總帶著它。水壺的拴繩都磨出了毛,外面的綠漆也磨掉很多了。最近阿爸受傷在家休息了一個多月,就把它給了我。
我準備到附近的跳跳溪去裝一壺水。
跳跳溪是一條小溪流,這樣的小溪流我們這兒有很多,看上去沒什么區(qū)別,也都沒有名姓。跳跳溪是我給它取的名,它比別的溪水更加活潑好動,斜著從坡上沖下來,速度很快,水里有許多白石頭,總是高高濺起很多浪花。那些浪花雪白雪白的,像魚的白肚皮。
我正不緊不慢地走著,聽到附近隱約有人在說話,聲音緊張而急切,好像遇到了什么困難的事情。
我加快了速度,想去探一探究竟。
那些外面來的人,不熟悉我們這里的情況,常會遇到各種麻煩。比如,被馬蜂叮咬,被螞蟥襲擊,從山坡上失足滾落,不小心跌到激流里,吃到有毒的蘑菇,碰到有毒的植物,在森林里迷路,甚至遭遇雪崩、泥石流,……我們自己人也常常碰到這些,只是我們祖輩都生活在這里,遇到的不少,見到的更多,有了不少應對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