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他被冷凍起來了。至少這是在他死后不久就出現(xiàn)的謠言，并迅速被傳成了傳奇：沃爾特迪士尼被低溫冷凍保存起來，像睡美人一樣，進入了深度睡眠狀態(tài)。等待有朝一日科學足夠發(fā)達，能夠讓他蘇醒并治愈他的疾病。雖然我們不太可能確定這一謠言的確切源頭，但是炮制這一謠言的很可能是一家名為《國家焦點》（National Spotlite）的八卦小報，其記者聲稱自己偷偷溜進迪士尼停止呼吸時住的圣約瑟夫醫(yī)院，假裝成一個值班護理員，想辦法撬開了儲藏室大門上的鎖，結果發(fā)現(xiàn)迪士尼懸浮在一個金屬圓筒內(nèi)；1969 年，這個故事也出現(xiàn)在法國刊物《這是巴黎》（Ici Paris）上。該刊物稱，它的報道來源于與迪士尼關系密切的人士。不僅如此，美國的小報《國家揭秘者》（National Tattler）也重復報道了這個故事，并添油加醋地稱迪士尼指示醫(yī)生在1975 年將他解凍；另一份八卦小報《子夜》（Midnight） 采用了一個聳人聽聞的標題：沃爾特迪士尼仍然活著！他被深凍冷藏，保存在冷藏庫中。該報首先援引了一位迪士尼動畫工作室圖書管理員的話，說他記得迪士尼收集了數(shù)量極其龐大的關于低溫學的拍攝素材，接著又援引了一個迪士尼的熟人的話，說迪士尼這位制片人對這些有關低溫學的影片非常著迷。迪士尼贊助制作的電視節(jié)目《米老鼠俱樂部》中的一名作家似乎證實了圖書管理員的記憶，他回憶說，迪士尼曾經(jīng)問過他有關低溫學的問題，隨后他就要求工作室圖書館的工作人員研究這個主題。沃德金博爾（Ward Kimball）是迪士尼工作室里一位喜歡搞惡作劇的動畫制作師，他對這個謠言的傳播感到有一絲絲自得。除此之外，迪士尼自己可能也給了這個謠言以假亂真的機會。一篇報道稱，就在迪士尼去世幾個星期后，迪士尼工作室的部門主管們受邀來到一個座位上掛著銘牌的放映室，然后觀看了一部電影。影片當中，迪士尼坐在自己的辦公桌旁，動作怪異，表情神秘，逐一指向他們中的每一個人，并就工作室未來的計劃向他們作了安排和部署。最后，他意味深長地會心一笑，說他很快就會見到他們。
事實上，迪士尼最終的歸宿是火，而不是冰。他的遺體被火化了，骨灰安葬在加利福尼亞州格蘭岱爾市（Glendale）森林草坪公墓的一個偏遠角落，離他的工作室不遠。但冷凍這種謠言無論看起來多么荒誕不經(jīng)，匪夷所思，卻一直經(jīng)久不衰。這種情況不僅僅從一個方面證明了迪士尼晚年與未來派科幻技術的關系密切，而且還表明了公眾不愿意失去像他這樣一位杰出天才的心理。公眾對他的感情如此深厚，甚至到了這樣一種程度：把他神化為一個不朽的人，一個超脫于自然力量的長生不老的人�？梢哉f，沒有任何一個人像沃爾特迪士尼這樣雄踞美國流行文化的頂端，引領美國流行文化的發(fā)展。據(jù)估計，僅在1966 年他去世這一年，全世界就有2.4 億人觀看了迪士尼出品的電影，每周有1 億觀眾觀看迪士尼的電視節(jié)目。這一年有8000 萬人閱讀迪士尼的書，5000 萬人聽迪士尼的唱片，8000 萬人購買迪士尼的商品，1.5 億人閱讀迪士尼的連載漫畫，8000 萬人觀看迪士尼的教育電影，近700 萬人參觀迪士尼樂園。據(jù)另一項估計，在他有生之年，迪士尼真人實景電影的票房收入接近3 億美元，而長篇動畫故事片的票房收入近1 億美元，這在當時都已經(jīng)是天文數(shù)字了。除此之外，還有超過6000 萬人參觀過迪士尼樂園�！缎瞧诹�晚郵報》曾稱他為世界上最著名的表演藝術家，也可能是最有名的非政治公眾人物�！都~約時報》稱贊他為可能是唯一一個同時受到美國退伍軍人協(xié)會和蘇聯(lián)贊揚的人。
但是，沃爾特迪士尼的影響力不能用數(shù)字或贊辭來衡量，只能通過他對美國文化和意識的徹底重塑和再造來衡量。迪士尼多才多藝，取得了令人目不暇接的成就。在20 世紀20 年代末，他開始重新創(chuàng)造動畫片，逐漸把它從一個強調(diào)動作和線條彈性的新奇小玩意兒轉變成一種強調(diào)人物、敘事和情感的藝術形式。在此過程中，他還通過引入柔和、圓潤、大膽、多彩的形式，重塑了平面設計。幾十年后，這些形式被一批優(yōu)秀的藝術家采用和改編，得到了進一步的發(fā)揚光大。評論家羅伯特休斯（Robert Hughes）稱贊他創(chuàng)造了流行藝術本身，不僅因為他留給世人流行藝術的風格與表象，還因為他將高雅藝術和大眾藝術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休斯寫道：這種融合在《幻想曲》中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尤其是當這一幕出現(xiàn)的時候米老鼠爬上了真正的樂隊指控臺，與真正的指揮家列奧波德斯托科夫斯基（Leopold Stokowski）握手時，動畫與藝術實現(xiàn)了結合。
除了他的動畫片，迪士尼還通過自己的迪士尼樂園及主題公園改變美國人的娛樂形式和方式。顯然，在迪士尼樂園出現(xiàn)之前就已經(jīng)有了游樂園，但它們只是各種游樂設施、游戲和表演的大雜燴。迪士尼將游樂園重新定義為一個充滿想象力的體驗地一個主題公園，而不僅僅是一系列娛樂活動的聚集地，正如他的動畫片改進了平面設計，他的公園最終改進了城市設計。批評者稱這種效應為迪士尼化，這意味著人造世界替代了真正的世界。但是，城市規(guī)劃師詹姆斯勞斯（James Rouse）稱贊迪士尼樂園為美國最大的城市設計藝術品，特別贊賞它一切都圍繞服務功能和滿足客人需求的設計理念和管理方式；建筑評論家彼得布萊克（Peter Blake）寫道：從今往后，美國任何一所建筑學院都不會在沒有預先要求一名學生去佛羅里達州奧蘭多市進行實地考察的情況下讓其畢業(yè)，沒去過迪士尼樂園就獲得畢業(yè)證似乎再也不可能了。佛羅里達州奧蘭多市是沃爾特迪士尼世界度假區(qū)所在地，而沃爾特迪士尼世界度假區(qū)則是迪士尼樂園在東海岸的續(xù)集。隨著時間的推移，迪士尼樂園以其人造環(huán)境和人為操縱的體驗，將成為一種全新的思想意識的隱喻。在這種思想意識中，無論好的壞的，虛構的比真實的更受歡迎，而且真實世界中的威脅全都可以被清除。正如羅伯特休斯所說：他的成就是實現(xiàn)了對非現(xiàn)實世界局限性的重大突破。
……
本書嘗試通過對沃爾特迪士尼的深入解讀，對籠罩在他身上的神秘之處進行解碼破譯，從而理解影響他的種種心理、文化、經(jīng)濟因素和社會力量。正是這些因素和力量，對他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從而成就了他的藝術王國和他的夢幻王國。迪士尼在美國人的心里和生活之中可以說根深蒂固、無處不在。正因如此，了解了他，就可能理解大眾文化在塑造美國國家意識方面發(fā)揮的影響和作用，懂得追求可能性和完美主義作為美國理想所具有的力量，看清商業(yè)與藝術之間持續(xù)的相互作用以及美國想象力在20 世紀的發(fā)展演變。簡而言之，要了解沃爾特迪士尼，這個美國最具象征意義的人物之一，就要了解他生于斯，長于斯影響之、改造之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