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淡之味與療愈之美——
讀伍國雄詩集《午夜茶》
李輕松
品茶有三道之說。第一
道通常為“苦茶”，第二道為
“甜茶”，第三道才為“回味
茶”。我們通常要喝下午茶
，而國雄邀請我們喝的是午
夜茶。朦朧的燈光下，安靜
地品味一道茶，可以使焦慮
的心得到緩解與慰藉。
《午夜茶》便是茶中第
三道“回味之茶”，也是一本
枕邊書。初識國雄是在
2019年4月，我去成都參加
完“草堂詩歌獎”頒獎儀式，
受廣元老友凌鴻邀請，第一
次來到了廣元。三天的逗留
，接觸最多的除了凌鴻，便
是國雄。我們一起去劍門關
、翠云廊、皇澤寺，徜徉在
廣元厚重的歷史之中，欣賞
著奇崛的景色，感受著廣元
朋友的熱情，心里無限溫暖
與感慨。在此之前，我讀國
雄的詩歌甚少，但一路我們
相談甚歡，臨別時，他送我
一本他的第一部詩集《城市
的青蛙》。翻看之余，我很
難相信，國雄是從2016年
底才開始詩歌寫作的，短短
三年時間就出了詩集，作品
就能有如此成色，著實讓我
驚訝。我心里暗想，這是個
有天分的詩人，他從生活的
細節(jié)里捕捉到的詩意，在字
里行間顯露出的質(zhì)感，都充
分證明，假以時日，他會令
人刮目相看。
從那以后，他偶爾發(fā)來
新作，讓我提些修改意見。
我們斷斷續(xù)續(xù)地談著詩，讀
著詩，不覺間我也陪他慢慢
地走過了三年的寫詩之路。
首先，國雄的內(nèi)心對世界葆
有誠意與敬意，保持著純度
。其次，他以詩書寫著自傳
，對過往的生活進行反思，
寫得清冷與節(jié)制。最后，他
在語言的使用上漸漸地形成
了自己的風格，簡潔、純粹
與干凈。時隔四年，國雄的
第二部詩集又即將出版，祝
賀他。
讀《午夜茶》，感覺國
雄的詩歌創(chuàng)作像脫胎換骨一
般，極大地擴展了他創(chuàng)作的
空間，對詩歌的表達日趨成
熟，這與他豐富的生活閱歷
及對人生的獨立思考密不可
分。他以四年時間重新定義
了自己的書寫，在他熟悉的
日常生活中寫出了陌生感，
那便是冷峻的筆觸與豐沛的
情感交織，有效地節(jié)省了過
程中的盤帶，寫出了再上一
層樓的景象。
《午夜茶》分“山間行”“
午夜茶”“睡前書”“冷月亮”“
玻璃心”五個部分，準確地
概括了他詩歌創(chuàng)作的題材選
擇與價值取向。
讓生活回歸本真，追索
自然的美，賦山水以靈魂，
這是國雄作品中最重要的內(nèi)
容�！吧介g行”中，國雄寫的
當然是自然的山水，遠的山
近的水，像山的山不像水的
水�！坝⑿郏�美人，有山河
一樣的命運/而我們，一群
匆匆的過客/一樣可以，唱
起《龍水謠》/演好每一個
角色”（《在龍里水鄉(xiāng)觀〈
貴秀〉情景劇》）。人與自
然融為一體，山水中人，人
中山水�！吧嚼�，有山里的
盛世/草木，有草木的命運/
羊，有探索懸崖的好奇//大
路朝天，有沒有遺址不重要
/有沒有名號也不重要//途
中，我只顧辨別去留的方向
”（《白羊�！罚�。作者沒
有一味地在自然風物的“像”
與“不像”之間糾纏，而是將
地理與風物的自然屬性、人
文屬性、社會屬性、歷史屬
性、時代屬性糅合在一起，
相互滲透、相互補充。“我
步行在唐朝的街頭/恍惚之
間，縣衙的考棚/在我落座
那刻，就已經(jīng)敞開/狼煙烽
火，假象的城墻上/已經(jīng)古
樸得披上了層層青色苔蘚/
被風化成斑駁的時間碎片”
（《青溪古鎮(zhèn)》）。從如今
的遺跡去推斷古鎮(zhèn)悠久的歷
史，這是地方史表述常見的
策略。“只有當歷史進入當
代人的視野，被人們不斷言
說和反復闡釋時，過去的一
切，才可能成為真真正正的
、富有意味的歷史”（張德
明教授語）。《青溪古鎮(zhèn)》
即為此方面的生動例子�！�
今天，我隨摩天嶺的風巡山
護林/溪邊煮酒，餐風逐月/
只想討你正式招我入贅/來
一場相濡以沫的愛情/看閑
云，羨野鶴”（《唐家河》
）。寄情于山水，進而思考
情感與生命的意義，如果還
能寫出些許的禪意，那便是
詩歌創(chuàng)作的又一重境界。作
者試圖在這方面的探索與努
力，是成功的，值得肯定。
廣元山水太過壯美，值得大
書特書。但當自然的山水過
渡到內(nèi)心的山水時，他的山
水自然便有了哲學的意味。
國雄的口語表達幾乎到
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不刻
意使用辭藻，不過度浪費修
辭，而在口語化的書寫中具
有了一定的難度。他也不太
用所謂的“大詞”，也不會宏
大敘事。他從細節(jié)著手，用
最貼近煙火的詞語、最小的
切口來揭示大時代，看似輕
描淡寫，實則痛徹骨髓。他
同時也回避那些虛擬的東西
，包括個人情緒的宣泄，所
以他比較客觀，因此而具有
了冷峻的力量。他從自己看
見的寫起，像寫生，以客觀
化和真實性為標尺，讓事物
的本來面目依次顯形，讓讀
者憑自己的經(jīng)驗在生活褶皺
里找到觸動心靈的東西。詩
不僅還原了生活，還展示了
主題的多重性，極大地拓展
了詩意空間，使讀者也因此
常常被生活本身的活力和詩
性擊中。同時，他非常平衡
地使用敘事與抒情，在虛與
實之間自由地漫游。他的詩
是言之有物的，是有細節(jié)甚
至情節(jié)的，而且這些在他口
語化的追求上運用得十分充
分。
“睡前書”與“午夜茶”，我
理解為國雄的情詩。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