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臘月廿四，南方 的小年，窗外飛著雪花。 我煮著茶，翻看《風(fēng)·三七 》，傾倒在時間的神妙里 。此時此刻的我完全無法 想象寫下集子里每個字時 的我的癲狂，就像那些時 刻的我無法想象此時的我 的寧靜一樣。時間如此精 于神奇的魔術(shù)，完美展現(xiàn) 了佛教基于緣起法則的世 界觀。萬物自我安頓，一 切井井有條，含藏在時間 里等待因緣和合，給人希 望。因果輪回，生生不息 ，一切是非得失，圓融在 時間里，令人歡喜。我珍 惜每一個際遇，即便經(jīng)驗(yàn) 總結(jié)，也不是為了擺脫稚 拙，變得老練，而是豐盈 體受。活著，不就是應(yīng)該 如此入諸其間？佛教中，“ 風(fēng)”是構(gòu)成肉體的“四大”（ 地、水、火、風(fēng)）元素之 一，為“動轉(zhuǎn)”之氣息，賦予 生命�！捌摺笔且粋�神秘莫測 的數(shù)字，指一個變化的周 期。集子以“風(fēng)·三七”命名 ，為隨順“緣起性空”，將自 己完全安放于時節(jié)因緣之 意。 這本集子收錄了2018年 初秋至2021年暮春的291首 詩歌，其中的前83首寫于 2020年1月31日之前，其余 則寫于2020年4月以后。這 也是我詩歌創(chuàng)作的時間線 。2020年4月到2021年7月 備受詩神的眷顧。這段時 期，在一個又一個神秘的 時刻，詩神微啟魅惑的雙 唇，命令我全然、迫切地 存在。腦海中突然閃現(xiàn)的 某個畫面、書本上的某些 句子、生活中的某個場景 ，像一個個待定的音符， 緊緊地抓住了我，令我戰(zhàn) 栗。唯有捉筆記錄才能讓 呼吸得以平順，身心歸復(fù) 寧靜。 我的學(xué)生唐楊柳是我的 第一個詩友。有些清晨， 我一睜開眼就看到她發(fā)來 的詩歌，便興致盎然地迎 戰(zhàn)，《吵架》便是如此來 自她的詩作《童話故事》 。有時，閑聊中出現(xiàn)某個 揮之不去的畫面，我們便 約戰(zhàn)：“來！我們來寫這個 ！”在歡喜、癲狂里，一首 完成，立即發(fā)給小楊柳， 等待她的回應(yīng)。許多時候 ，她都會和上一首，還不 忘說明：“每次看到您寫詩 ，我就想要寫更多干過您 ，雖然明知干不贏！”戰(zhàn)火 如此易燃，而且總是越燒 越旺。你一首，我一首， 意猶未盡，再補(bǔ)一首，像 兩個寸步不讓的頑童扭打 成一團(tuán)�！稉碛凶约旱暮� 洋》《師生關(guān)系》《獨(dú)自 遠(yuǎn)航 征戰(zhàn)》《看風(fēng)景的人 》就是這樣誕生的。她若 沒有和詩，我就會吐著舌 頭挑釁：“來呀！放馬過來 呀！”“煽風(fēng)點(diǎn)火”這種事， 我沒少干，因此被她稱為“ 幸福的縱火犯”。 我們相處，酣戰(zhàn)是常態(tài) ，純粹的品賞也是常態(tài)。 有時，她會等我下課，送 我回家。我們走在路上， 蹦蹦跳跳，大聲朗讀自己 的作品，興奮地點(diǎn)評哪個 字用得好、哪句很出彩、 哪些地方呈現(xiàn)了怎樣的畫 面感，還一起哀嘆自己某 些寫殘、無藥可救的詩…… 我們?nèi)绱顺磷�，時不時將 詩作中言語未盡的意象情 緒飽滿地表演一番，逗得 路邊的花花草草開懷大笑 。那時，我任教的課不多 ，去校園的時間少。更多 的時候，我們線上相見�！� 你得空不？我要為你讀一 首我的新詩……”有時僅僅 只是表達(dá)見解，我也會故 意搞笑，鬧著鬧著，突然 興起，寫一首歪詩，如《 我不吱聲》。歪詩的初稿 出來后，我們就會像搞惡 作劇一樣推敲語言，嬉戲 作樂。 與詩友呼應(yīng)，回味無窮 ，自娛自樂更難忘懷。每 當(dāng)處于千尺的浪尖，急速 描繪迫促我的畫面，吟誦 推敲，手舞足蹈，一遍又 一遍，讓語言與畫面更貼 合，然后再修剪枝枝葉葉 ，使語言更簡潔，意象更 清晰。大功告成之后，我 還會激情燃燒地讀好多遍 。說來奇怪，仿佛唯有如 此，那熾熱的激情才能慢 慢消散，平息下來。有次 我獨(dú)自散步，邊走邊讀自 己的詩，畫面一旦在腦海 中打開，肢體語言也就自 然出現(xiàn)。路過的一個小女 孩看到了，就尾隨著我， 她的媽媽也帶著她的哥哥 跟上來。我起初沒注意， 后來發(fā)現(xiàn)了，干脆轉(zhuǎn)身面 朝他們，倒退著走。我看 似在為他們讀詩，事實(shí)上 完全沉浸在自己詩作的畫 面里。他們帶著歡快、驚 奇與專注的神情聽我讀詩 ，一路跟到我家的樓下！ 自娛自樂所受用的，除 了激情還有想象力。為了 更多的留白，就需要更多 的隱喻，因此，多維而清 晰的畫面感成為語言的目 標(biāo)。起初，詩歌產(chǎn)生于腦 海中一個模糊的畫面，語 言在激情的烹煮下噴涌而 出，經(jīng)過敲敲打打，雕琢 出一個清晰的畫面。久而 久之，清晰的畫面與意念 同時出現(xiàn)，甚至跑在意識 的前面，想象力變得仿佛 與生俱來一樣。一個生機(jī) 勃勃的世界向我敞開了： 一個普普通通的小物件、 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個 司空見慣的場景……都會用 它們自己的語言對我說話 。它們千變?nèi)f化，在我腦 海中同時打開一些風(fēng)馬牛 不相及的碎片，產(chǎn)生無法 抵擋的美感，催促我表達(dá)… … 《風(fēng)·三七》成于碎如微 塵卻意義非凡的時節(jié)因緣 ，最后，從攝影師李凈的 完美主義那里獲得了一個 詩意的“臉面”。 涂麗華 2023年1月15日·湖南常 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