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獨處多年的老人,收到一封老友信件后,在星期六的早晨,終于鼓足勇氣走出家門,踏上了歸鄉(xiāng)之路。
隨著路途的行進(jìn),塵封在老人記憶的一切開始漸漸地蘇醒。
這段只有50多公里的歸途,為何老人卻用了50多年?
一段漫長的回歸之路,一場直面人生的自我和解,深刻詮釋“放下才能成為永恒”。
·媲美《一個人的朝圣》,讓人重新認(rèn)識自我和生活,給人一種愛的勇氣和信心;
·一段50多公里的歸途,老人卻走了50多年;
·一段漫長的回歸之路,一場直面人生的自我和解,當(dāng)放下才能成為永恒;
·亞洲實力派作家市川拓司的又一佳作,深挖人性的孤獨、人與人之間的真善美,帶人沉浸到一個純真世界;
·市川拓司用一流的寫作手法,利用倒敘和插敘的敘述語言,從兩代人的兩個視角出發(fā),講述了一段歷經(jīng)50多年,事關(guān)勇敢與怯懦、陪伴與背叛、隔離與永別的感人故事。
市川拓司
亞洲備受歡迎的實力派作家,日本純愛小說當(dāng)家人。出版過《戀愛寫真》《等待,只為與你相遇》《相約在雨季》等超級暢銷書,并被廣泛改編為電影、電視劇,風(fēng)靡亞洲。
六花
自由日語譯者、廣告文案。
曾任職于北京、上海知名廣告及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
譯作有《谷崎潤一郎短篇小說集》等。
祖父的回憶
那時我才剛剛十一歲,想要理解大人們的心情,還太過年幼。我知道自己并沒有確切地估量出母親心里的苦有多深。母親很堅強,為了把我養(yǎng)育成人,她已經(jīng)非常拼命了吧。她一定吃了許多苦,但從不抱怨,只是默默地工作著。
只是有時候,我在夜里忽然醒來時,會聽到母親在壓低聲音哭泣。我曾想過對她說些什么,但我是個很笨的小孩,特別不擅長安慰人。于是,我只能讓身體保持一動不動的狀態(tài),聽著母親啜泣的聲音。
她常在雨夜里哭,也許是想借著雨聲,悄悄發(fā)泄憂愁?傊,我只記得自己當(dāng)時的心情格外寂寞而悲傷。
人們一旦彼此憎恨,之后就定會經(jīng)歷這樣的夜晚。不只是我們,我想,在這顆星球的任何角落,一定有許多母親會在黑夜中借著雨聲,將心中的痛苦、悲傷,以及無論如何都無法排遣的思緒,悄悄地傾吐而出吧。
母親就這樣努力著,但是當(dāng)時正處于發(fā)育期的我,還是會常常餓肚子。就在那時,我偶然得知附近有一個繪畫教室,一位相當(dāng)有名的油畫老師,在免費教孩子們畫畫。
后來我才知道,那位老師在戰(zhàn)時曾當(dāng)過隨軍畫家。為了鼓舞士氣,他要繪制出勇猛軍隊的畫作,并展示給士兵們欣賞。老師是個心地善良的人,那段經(jīng)歷似乎讓他于心不安,也就是大家常說的心結(jié)吧。在那個年代,有許多事都是不隨己意,不得不做的。
雖說并不是為了贖罪,但老師會免費教授畫畫,還會給去他那里上課的孩子們準(zhǔn)備點心。因此教室里總是有很多人。大家都吃不飽飯。
老師的妻子也是個和善的人,她會像對待自己的兒子女兒一般疼愛學(xué)生們(他們兩人沒有孩子)。
那里也有原本就對繪畫完全沒興趣,讓人束手無策的淘氣鬼。即便是這樣的孩子,老師也不會拒收。不過,大概是繪畫教室待得太不舒服,不知不覺他們也就不再去了。
其實,我跟那些淘氣的家伙也沒什么不同。雖說我并不討厭畫畫,但是我這人笨得連自己都驚訝,無論如何都無法把腦子里想的線條呈現(xiàn)到紙上。即使我想畫一條筆直的線,畫出來卻是歪歪扭扭,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畫偏或手抖。因為握筆太用力,我還經(jīng)常會把草紙戳個洞,鉛筆也是一用就斷。而且我還有咬鉛筆的壞毛病,怎么也改不掉。鉛筆由繪畫教室提供及保管,但只有我的成了個人專用。一看牙印就知道哪支是我的,我用犬齒在鉛筆上咬下的痕跡,就像麻子臉?biāo)频摹?
總之,我不是個適合畫畫的人。因為想吃點心,我還是忍耐著繼續(xù)去上課。
老師會招待我們吃長崎蛋糕、月餅之類,那些在當(dāng)時是完全算得上奢侈品的點心。這簡直像夢一樣。老師的家是一幢很大的洋房,家里還擺著三角鋼琴。庭院里有草坪,那里長滿了野薔薇,仿佛是到了外國一般。就是在那樣的地方,常有像我這種穿著滿是補丁的衣服,留著光頭的小孩出入,那真是不可思議的情景。
就是在那里,我遇到了真利子。沒錯,就是你的祖母。
* * *
那時候,她特別瘦,比我小七個月。在空襲中,她失去了所有家人,之后來到了這個鎮(zhèn)子。原本,她生活在比我們家更往西的鎮(zhèn)子上,后來被她父親的妹妹收養(yǎng),但似乎生活得并不幸福。那個家里有兩個孩子,比我們家的競爭要殘酷得多。家里經(jīng)營著舊貨店,但跟我們家狀況差不多,日子過得并不寬裕。家中有三個孩子,想必生活相當(dāng)不易。
但是,真利子是個很開朗的女孩。她臉上總是漾著笑容,心胸開闊得讓人覺得她是不是有點兒傻。她溫柔、大方(她曾因為有個比她小的孩子一直央求,就把包子分了一半給對方),話雖不多,卻有一種讓身邊的人心情平靜下來的不可思議的力量。
而且,真利子的畫畫水平好得驚人,她當(dāng)時的畫作就讓大人都自嘆不如呢。她雖是個左撇子,但當(dāng)她聚精會神地把臉靠近紙面時,就會以密密麻麻的纖細(xì)的線條開始作畫。她很喜歡描繪城鎮(zhèn)的風(fēng)景,那應(yīng)該是叫上帝視角吧,她一次又一次地反復(fù)描繪著從高空俯瞰城鎮(zhèn)的光景。
無論哪個城鎮(zhèn),看起來都大同小異。中間是車站,車站的東西方向是路軌,南北方向則延伸出大街。完全對稱的構(gòu)圖,看起來有些像曼荼羅。瓦片屋頂?shù)娜思覠o限綿延,圍棋盤似的小巷里,能看到在那里生活的住民。
跟客人閑聊的蔬果店老板、背著小嬰兒的母親、在玩捉迷藏的孩子們,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那就是真利子所期望的吧,一個與悲傷無緣的世界,一個十歲少女自心靈深處向往的地方。那幅畫或許就像是她的祈禱。
真正因為喜歡畫畫而去那個教室上課的孩子,包括真利子在內(nèi),大概只有寥寥數(shù)人。老師也很照顧真利子。
有一次,在繪畫教室上完課,老師給我們準(zhǔn)備了橘子罐頭,那可算是極好的款待了。
大家顧不上喘氣似的狼吞虎咽地吃著,眨眼的工夫,小碗就空了。他們立馬盯上了真利子的橘子。
她正不緊不慢地邊品邊吃,因此小碗里還留著好多瓣橘子。一被央求,真利子便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橘子給了他們。然后,她在沒讓任何人注意的情況下,悄悄地嘆了口氣。
我站起身,走到她身邊,向她搭了話:“喂!
“什么事?”
“這個,給你吧。”
說著,我將裝有兩瓣橘子的小碗遞了出去。
“可是,小寬你呢?”
“我肚子飽著呢,在家吃過飯了!
“真的嗎?”
“嗯,所以趁他們沒注意,快吃吧!
她的表情忽然明快起來。
“謝謝!好高興啊,我還是第一次吃這么好吃的東西。”
“嗯,那就快點兒吃吧。”
“嗯,謝謝你!”
就是自那之后吧,我們兩個很快親近起來。
我們倆待在一起的時間,自然而然地變多了。我們都是從別的地方來的外鄉(xiāng)人,而且都失去了家人,都對未來很迷茫。
她叫我小寬,我叫她小真利。這個童年時開始的習(xí)慣,結(jié)果一直持續(xù)到了最后。我們都是很不擅長打破習(xí)慣的人。不習(xí)慣的事,不去做比較好,反正肯定也做不好!皩捥壬薄罢胬优俊边@樣的稱呼實在太讓人害羞,絕對叫不出口。
“小寬”“小真利”“小寬”“小真利”。
這樣呼喚彼此的日子,感覺就像昨天一樣。我實在不敢相信,那些時光已經(jīng)再也回不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