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書是李輝主編的“大象人物聚焦書系”中的一本,以圖文形式記述蕭紅生平、感情、創(chuàng)作和生活的方方面面。該系列圖書以文字與歷史照片、圖片配合,并在正文之外以“補白”方式選摘傳主的自述、他人的點評等文字,使人物的一生能夠在較小的篇幅中多層次、多側(cè)面、更生動地呈現(xiàn)出來。
蕭紅去世時年僅三十一歲,她的創(chuàng)作生涯也僅僅十年的歲月。自1932年到1941年,她寫作了近百萬字的作品,其中,傳世之作有小說《生死場》、《呼蘭河傳》、《馬伯樂》和大量短篇小說、散文。在當時主流社會的價值觀中,蕭紅的創(chuàng)作和生活天地并不全然為人所理解,她時時處在一種“寂寞”的境地;但在身后,蕭紅卻位列二十世紀中國為數(shù)不多的杰出女性作家之群,并一直斷斷續(xù)續(xù)地被關(guān)注著,甚至成為一些小說家解構(gòu)、重構(gòu)的小說素材。
船起航了,漸行漸遠,海水的顏色變成了黑藍色,蕭紅站在船尾眺望著,城市的影子已經(jīng)消失在視野中,觸目所見都是黑藍黑藍的海水,洶涌著波濤。這是1936年7月16日,蕭紅只身離開上海,乘船前往日本東京時的場景。身處大海之中,無論色彩的晦暗還是動蕩的情形,都像眼前蕭紅的心情。
去日本的動機是蕭紅心中的一個痛……
蕭紅與蕭軍到上海后,經(jīng)過了一段時間的艱苦困窘,《八月的鄉(xiāng)村》和《生死場》在魯迅先生的關(guān)懷和幫助下,以“奴隸叢書”之一、之三的名目相繼出版,他們漸漸叩開上海文壇的大門。作為文壇上冉冉升起的新星,報刊向他們約稿,有人把他們當作明星來追捧,生活開始變得有滋有味、豐富多彩起來。但是,以往被生存壓力所遮掩、壓迫的矛盾,此時卻浮出了水面。蕭軍此時與一位在哈爾濱時期結(jié)識的女士陷入情感糾葛之中,蕭紅的情緒陷入極度悲苦之中。
蕭紅對蕭軍是依戀的,惟其如此,才使她的悲哀那么深重。她怨恨著,郁悶著,又依戀著,外界在她了無情趣。蕭軍出外的時候,她便四處游蕩,隨意打發(fā)餐飯,除了魯迅一家,她沒有更合適的去處。她是將魯迅當作慈祥的長輩來看待的,像童年時親近的祖父一般,于是便慣性般地每日前往魯迅在四川北路的寓所排遺時日。然而,她又是矜持的,不愿過多向不相干的人傾訴自己的軟弱和屈辱。畢竟,愛人的不忠不是一件值得向人表白的事。所以,朋友們都只是約略地、模糊地感到這一對作家夫婦的生活出了問題,也在蕭紅沉郁的面容上感到了她的悲苦,但她自己并不多言。由于二人都在苦惱怨懟中無從自拔,但又都無意就此分手,恰好他們共同的朋友黃源的夫人在日本東京留學(xué),蕭紅分別多年的弟弟張秀珂也在日本讀書,于是,二蕭商定,蕭紅去日本,蕭軍去青島,以一年為期來考驗他們的感情,做彌合裂痕的努力。
在這樣的心情下,蕭紅來到日本,學(xué)習(xí)語言、讀書、寫作。
但在日本的生活是寂寞且寡趣的。張秀珂在蕭紅到東京的前一天已離開,姐弟倆錯過了相見的機會;原寄望能有所關(guān)照的黃源夫人,因經(jīng)濟拮據(jù)而提前回國,蕭紅更加形單影只。異國他鄉(xiāng),連講一句話的人也沒有,加上言語不通,她像一個聾啞人;沒有書報看,想去街上走走,不認識路,也無法問路。她曾去神保町的書鋪,卻發(fā)現(xiàn)那書鋪與自己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這里的一切太生疏了,滿街響著陌生的木屐聲,她的孤寂難以言表,就像充軍西伯利亞一般,只能在信中抒發(fā)自己的孤寂和思念。自1936到1937年間,從東京寄出的書箋有幾十封,經(jīng)過漫長的歲月,逃過種種劫難,留存了下來,晚年的蕭軍曾將其做了適當?shù)淖⑨尯蟀l(fā)表。
再粗糙的人,都能從每一封信里,讀到一個處于日,嵥闋顟B(tài)中的女人,對遠方愛人的依戀和思念,以及對自己細弱靈魂的自省。病弱的身軀、纖細的感觸,使蕭紅容易將眼前的苦痛放大幾十、幾百倍,把自己沉陷進去,咂摸、咀嚼,結(jié)果是不勝擾攘和更多的痛苦。“靈魂太細微的人同時也一定渺小,所以我并不崇敬我自己。我崇敬粗大的、寬宏的!彼@樣表示對自己的否定。
東北那一方遼闊的黑土地養(yǎng)育出來的男女,大概都有一種對闊大、豪放、雄壯氣質(zhì)的愛好。就像《生死場》中王婆對張三態(tài)度的幾次變化,表明了東北女人有一種與生俱來、與血脈共涌的對男性雄性氣質(zhì)的期待、傾慕和拜服;那么反過來,當處在男性的壓迫之下時,柔弱的女人便成為這種“愛好”的附加品。這是無法避免的。
蕭紅也同樣無法避免。
—個傳統(tǒng)社會里女人中的異類,多愁善感,細膩柔弱,敏感多思,又風(fēng)情張揚,不肯抹去一絲女人的印跡。她“崇敬粗大的、寬宏的”,而與她有相同地域、文化、習(xí)慣、性情愛好的,她所深愛的蕭軍卻時常傷害她?赡苁菬o意的,但傷害卻是實實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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