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花燈都集中在洛豐最大最熱鬧的主街上。崔湛與崔錦說了，便調(diào)頭往清冷的八寶路走去。崔錦也沒放在心上，帶著阿欣與阿宇兩人開始慢悠悠地走進(jìn)花燈街。
街道兩旁擺滿了花燈，各式各樣的，讓人目不暇接。還有猜謎的，撈魚的，賣中秋巧果的，數(shù)不勝數(shù)。整條主街亮如白晝，四處都是人群，熱鬧之極。
崔錦是頭一回參加花燈節(jié)，看著琳瑯滿目的花燈，倒也覺得新鮮。
阿欣更是看得眼睛都花了，直說：“大姑娘，這盞白兔花燈好漂亮，啊，這盞牡丹花燈也好看，那盞小童舉燈的也好有趣！”
崔錦含笑道：“你喜歡哪一盞，我賞你�！�
阿欣不勝欣喜，眼珠子滴溜溜地轉(zhuǎn)了又轉(zhuǎn)，最后買下了一盞芍藥花燈。她提著花燈，愛不釋手的。崔錦看向阿宇，說：“你若有喜歡的，我也賞你一盞�！�
話音落時，身后冷不丁地響起一道聲音。
“你倒是奇怪，其他姑娘都是給自己買，唯獨(dú)你給侍婢買。莫非這些花燈都不入崔姑娘的眼？”少年郎正處變聲的時期，聲音里帶了幾分沙啞。
崔錦沒想到能在這里遇見歐陽小郎。
她坦蕩蕩地一笑。
“喜歡卻也不一定要得到，能遠(yuǎn)遠(yuǎn)觀之便已足矣。”
歐陽小郎大笑：“難得，難得，你區(qū)區(qū)一個姑娘竟能如此豁達(dá)�！�
崔錦狡黠一笑，又道：“倘若喜歡便一定要得到，小郎豈非忙不過來？”
歐陽小郎先是一怔，隨后才反應(yīng)過來。他搖著頭，嘆道：“想當(dāng)初在燕陽城時與我斗嘴之人都垂頭喪氣離去，到了你身上，卻是接二連三地被調(diào)侃，偏偏我還反駁不得。不過……”他頓了下，笑說：“小郎我欣賞你！家姐前些時日還與我提起你，正好我要登船游河，家姐亦在船舫上，可要同游？”
崔錦含笑道：“小郎盛情，阿錦難卻。”
崔錦那一日參加了歐陽將軍的壽宴后，便收到了歐陽鈺單獨(dú)的請?zhí)?
之前她落魄之時，歐陽鈺并不曾伸出援手，連茶話會也沒有邀請她。只不過她也沒有在意，歐陽家與謝家之間的關(guān)系，她隱約知曉。歐陽鈺幫是情分，不幫也是本分。
更何況她后來從閔恭口中得知當(dāng)初閔恭想要借助歐陽家的力量幫她一把時，發(fā)現(xiàn)歐陽鈺暗中替她擋了不少明槍暗箭。
崔錦頭一回赴約時，歐陽鈺倒也直爽，開門見山便說了當(dāng)初不能明著幫她的理由。
崔錦極是欣賞歐陽鈺的性子。
歐陽鈺正想讓侍婢去催一催歐陽小郎，話還未出口，便見到歐陽小郎與崔錦一塊走了進(jìn)來。歐陽小郎說：“阿姐，你看可巧了，我來的路上怕你無聊，把你的閨中知己給帶來了�！�
與歐陽鈺相處的時間不短，崔錦也不像以前那般客套了。
她笑吟吟地走上前，說道：“阿鈺莫要聽小郎胡說，明明是小郎貪玩，碰巧遇上了我。不得已之下才與我一塊來找你了�！�
歐陽鈺也笑吟吟地說：“阿弟，莫說我偏心。你與阿錦兩人的話，一看便知你是哄我的。瞧瞧你，老大不小的，還成日貪玩，就該娶個媳婦好好地穩(wěn)住你。”
歐陽小郎最怕這個話題，連連舉手投降。
“中秋佳節(jié)的，阿姐便饒過我吧�！闭f著，歐陽小郎瞅了眼崔錦，又道：“阿姐這下也不愁沒人陪著說話了，時辰尚早，我出去看看有沒有好看的花燈，若有入得了眼的，便給阿姐買一盞。”
歐陽小郎溜得飛快。
歐陽鈺看著他的背影，嘆道：“真是拿這個阿弟沒辦法�！�
崔錦笑道：“小郎還不曾及冠，阿鈺也無須太過擔(dān)心�！�
兩人走到船板上，河風(fēng)拂來，微微帶有涼意。歐陽家的船舫周遭還有幾艘船舫，點(diǎn)著各式各樣的花燈，時而有琴聲與歡聲笑語傳出。
不過在夜色之下，看不清是哪一家的船舫。
歐陽鈺忽道：“今夜的月真圓�！�
崔錦瞧著她，笑道：“阿鈺可是在想念意中人？”歐陽鈺曾經(jīng)很委婉地與她提過，她有一個意中人，可惜家世不是特別好。至于是誰，歐陽鈺沒有主動說，崔錦也沒有問。橫豎她想說了，自然就會說的。
歐陽鈺臉微紅。
“胡說，我才沒有。”
崔錦又豈會不知她在說反話，她笑嘻嘻地道：“阿鈺想念也不打緊，與我說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只是有一點(diǎn)兒想念，我也不知怎地就傾心于他了……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還跟在阿爹身邊做事，看起來是個憨厚的人，豈料耍起刀劍來卻像是變了個人，身上像是鍍了層光一樣，那般的英明神武。再后來，我越看他便越覺得他好……”
崔錦安靜地聽著，時不時附和上幾句。
她曉得這個時候，歐陽鈺更需要的是一個傾聽的人。她也愿意傾聽。這段時日，她的日子過得太美妙了。有錢有名聲，還有和睦的一家，以及一個閨中知己，所有事情都如同她想象中那般發(fā)展著，日子不要太舒爽！
尤其是，沒有謝五郎！
崔錦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掠過不遠(yuǎn)處的一條船舫，不由微微一頓。那條船舫在眾多花燈搖曳歡聲笑語不斷的船舫之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船舫不大，而且只點(diǎn)了兩三盞燈，看起來有些孤寂。里頭燈光微弱，窗門緊閉，外頭只有一個穿著黑衣的仆役站著。
那仆役站在陰暗之處，似是在眺望著她們這一邊。
“阿鈺，你可知那條船舫是洛豐的哪一戶人家的？”
歐陽鈺瞥了眼，說：“應(yīng)該不是洛豐的，興許是其他地方慕名而來。每逢花燈節(jié)，
慕名而來的人可不少。”
崔錦聽后，便也不再在意，又笑著與歐陽鈺說話。
崔錦與歐陽鈺相談甚歡。半個時辰后，她方帶著阿欣與阿宇離開了歐陽家的船舫。登上岸邊的時候，歐陽鈺還對她揮揮手，崔錦也含笑揮手。
待歐陽鈺身影漸遠(yuǎn)時，她方轉(zhuǎn)過身。
阿欣問：“大姑娘，我們現(xiàn)在要回府么？”
崔錦看了看天色，說：“時候的確不早了，不過也不急。想來現(xiàn)在街上也沒什么人了�！�
阿欣附和說：“是呢是呢，這個時候大家都去河頭放花燈了�！被粢环�，花燈
節(jié)便差不多結(jié)束了。阿欣提著自己的芍藥花燈，眼巴巴地看著崔錦。
崔錦今天心情極佳，為人也格外隨和。
手指一屈，在她額頭輕輕一彈。
“想去就去吧，阿宇跟著我便行了。”
阿欣彎眉一笑：“多謝大姑娘！”待阿欣離去后，崔錦又瞅向阿宇：“你呢？可想去放花燈？”阿宇的一張臉憋得通紅，“小人又不是姑娘家家……”
崔錦笑了笑，說：“你也不過是半大的少年郎，今天花燈節(jié)熱鬧，你若想玩便去玩�！�
“小人要護(hù)著大姑娘。”
阿宇來了洛豐后，比在樊城時要穩(wěn)重得多，且他還是個好學(xué)的。之前她讓大兄幫忙教他識字，這一年多以來，進(jìn)步神速，不常夸人的大兄在她面前也夸了好幾回。
她說：“要跟便跟著吧，走，現(xiàn)在大街上人少，去逛一逛。”
現(xiàn)在這個時辰不算早了，她其實(shí)有些乏了，本想回去的，但是想必這個時候阿爹與阿娘還在院子里花前月下的，當(dāng)兒女的偶爾也要識趣。
思及此，崔錦便索性再在外頭走走，等花燈節(jié)結(jié)束后才歸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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