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經(jīng)年/全民閱讀精品文庫》：

　　女人的四個愿望，陳世旭第一章陳蓁一陳蓁咬咬牙：“媽的，為什么不呢！”天剛剛放亮，四處靜悄悄。自行車已經(jīng)繞著這個大院的外圍兜了兩圈，陳蓁還沒有決定是不是停下來。

　　大院是有武裝門衛(wèi)的。顧長清很詳細地告訴過她，到了門口，出示記者證，就說是電視臺送審稿件的，急等著發(fā)稿，讓門衛(wèi)給他打個電話，就OK了。記住，一定要神色坦然，大大方方的。

　　“媽的�！彼�又罵了一聲。不知道是罵自己，還是罵這個讓自己心神不安的男人。

　　認識顧長清之前，陳蓁的印象是這位副省長好像更愿被人看作書法家，全省范圍，不管走到哪里，從婦產(chǎn)醫(yī)院到殯儀館，從汽車站到和尚廟，從星級酒店到收費廁所，到處是他的題字。她那位李賀也操練書法，說顧長清的字根本就是狗屁，倚仗副省長的職位寫字斂財罷了。在顧長清面前，李賀的態(tài)度是挺尊重的，背著人家立刻就恢復(fù)了本性。這種壓抑后的發(fā)泄明顯是有偏見的，在他眼里，除了他自己，天下也未必有書法家。文人寫的叫文人字，軍人寫的叫軍人字，官員寫的叫官員字，都不人流，好像只有他這樣十三不靠的才好叫書法家。陳蓁不懂書法，但她覺得顧長清的字不像馬屁精們說的那樣好，也不像李賀說的那樣賴，就是看不出什么特點，更說不上才氣，很一般的楷書，跟電腦上的標準字差不多，看過就忘了。

　　在電視上見到的這位副省長，一臉孔圣人的君子像，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文化界的幾個頭面人物肉麻地說是“貌之莊，色之和，辭之確，并行不悖，如良玉溫潤而栗然”。認識后才知道，男人就是男人，不管他們怎樣的千差萬別，本質(zhì)都一回事。

　　一切男人想要的這位副省長也都想要，一點都不會落下。

　　顧長清調(diào)來前就是副部長，傳說他下派到地方，是準備接省長位子的——到這一屆人大結(jié)束，省長就超齡了。因為最終局面未定，他沒有把老婆孩子帶來，自己一個人住在省長樓的一個大單元里，公開場合的風(fēng)光結(jié)束，在這個大單元獨自進出，照樣是出門一把鎖，進門一盞燈，跟所有的單身漢沒有區(qū)別。有區(qū)別的是，他有許多單身漢沒有的地位，只要他不想寂寞，就可以不寂寞。

　　他們認識還不到半個月。一幫企業(yè)老總開會，中間辦了一臺晚會，老總里面領(lǐng)頭的指名請陳蓁去主持。演出完了，“副省長顧長清”被“請上臺”，領(lǐng)著一幫大小官員跟演員合影。陳蓁事先沒注意她照著名單念的這個人坐哪兒，她主持節(jié)目從來不注意臺下的誰誰，更不會眼睛閃閃爍爍地搜尋最佳座位上的頭頭腦腦。顧長清上了臺，她也沒有在意，一直在跟旁邊的人嘻嘻哈哈，直到顧長清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她才一愣：這就是那些文化精英們說的“如良玉溫潤而栗然”的副省長啊。蒼白，疲憊，好像還有些浮腫，滿臉溝渠縱橫，幾根稀疏鼠須，笑跟哭差不多，挺猥瑣的。

　　顧長清的手掌卻是肉肉的，還挺溫暖：“小鬼，不錯！”他握著她的手用力抖了一下，轉(zhuǎn)臉問身邊電視臺的林太：“叫陳蓁，對不對？”“對的對的。”林太連忙回答，又對陳蓁說：“剛才在下面看演出，省長對你評價很高。八個字：光彩照人，臺風(fēng)很正。

　　我沒記錯吧，省長？”“是的�！鳖欓L清一直帶著哭一樣的笑容注視著陳蓁：“我記住你了，陳——蓁。

　　”說著，手又用力一抖，表明他對陳蓁的親切絕不是敷衍其事�！澳愕拿�片呢？”一邊的林太干著急�！拔矣植皇敲�人，哪來的名片。”陳蓁說。“回頭我把你的手機號給省長，你不反對吧？”林太說。陳蓁說：“行啊�！鳖欓L清好像什么也沒聽見，但手在松開前，使勁捏了一下。

　　陳蓁對顧長清一點好感也沒有，林太明顯的拉皮條味道也讓人惡心。她答應(yīng)林太也許是覺得沒必要讓林太面子上過不去，不管怎么說，林太總是她的頂頭上司；也許是因為顧長清的那八個字挺讓她受用，她不就喜歡聽好話嗎�，F(xiàn)在她有些明白了，她的潛意識里是有所圖的。

　　從林太臨時安排的那個所謂機關(guān)舞會的第二天開始，顧長清就每天早上打一個電話過來。陳蓁晚上睡得晚，錄好第二天早上的節(jié)目，回家差不多半夜了，接著上網(wǎng)，東南西北地一通QQ，快天亮了才蒙頭大睡。枕頭邊的李賀不敢輕易驚動她，偏是這個電話不由分說。如果真是一種霸道——不管是倚仗副省長的權(quán)勢還是出于一個成功男人的自信，陳蓁還說不準會有幾分欣賞。但那渾濁低沉肉感的西北口音拖泥帶水，還鬼鬼祟祟：“你好……”就兩個字，然后就是老半天黏黏糊糊的濁重喘息，讓你感到一個老男人饑渴卻又怯弱的在暗中的窺視，然后就掛斷了。

　　一個有權(quán)有勢卻可憐巴巴的老男人。連李賀都看不起了：“什么玩意，去會會他！”陳蓁說：“這可是你說的啊，他要讓我上了床你可別后悔�！薄吧洗玻课铱此�就是個有賊心沒賊膽、有賊膽沒賊力的主。

　　他真要有本事成為我的情敵，我認了�！崩钯R當(dāng)然沒有他嘴上說的那樣灑脫，他有他的小九九：“我倒是覺得不妨利用�！崩钯R說著，把一只手臂伸到陳蓁的脖子底下。他們喜歡早上做愛。李賀每次都能把陳蓁折騰得高潮迭起�！霸趺礃樱俊彼�咬著陳蓁的耳朵不停地問。陳蓁醉眼迷離，嘴唇半閉半啟，一句話也說不出。他得意洋洋，然后陳蓁蒙頭大睡到半上午，他去衛(wèi)生間洗漱一新，下樓，在小吃攤抓上一把饅頭包子、一袋奶或豆?jié){，去他的省作協(xié)上班。

　　“利用？利用什么？”陳蓁一翻身跳下床，胡亂套上衣服，出門時重重地踹了一腳，門鉸鏈那兒“咔吧”一聲裂響。“媽的，利用？你以為我不敢！”下了樓，陳蓁一撂腿夾起自己那輛小跑車，惡狠狠地一踩踏板。

　　陳蓁現(xiàn)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李賀那張小白臉，聽他臭美的哼哼唧唧“戰(zhàn)斗的歲月多美好！”他把那事叫作“戰(zhàn)斗”，居然給那句話譜上曲當(dāng)歌唱，好像他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床上那點事。以前還不覺得，現(xiàn)在想起來真是反胃，沒勁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