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萬元滅一門

深山一貧嫗，兩子。上憫之，補(bǔ)錢一萬。長子欲整吞，刃弟。嫗恐失兩子，匿而不告。無賴窺之，以此詐嫗：一萬付我，不舉。嫗無奈，出錢七千。得錢，乃不舉。后又悔，復(fù)詐，嫗曰：“僅此二千一矣。”無賴得款，乃不舉。

一善人得實(shí)，以無賴不德，舉警。警乃查，嫗不認(rèn)。院中掘新土，得尸，乃實(shí)告。長入囚，死。嫗以匿，坐三年。嗚呼，以上之憫，滅一門矣。嫗獨(dú)，已不子，豈不滅一門爾。

23、“北京無法可依！”

貴州山深處，有翁，妻亡。育七子，不事管教，漫然隨其心。人言，圈養(yǎng)有規(guī)，讀安徒生、聆貝多芬，自幼培其技，育其心；散養(yǎng)亦有道，育其心，培其勤。以漫然無教故，七子雖工大都，皆不侍親，銀錢亦無。翁七十余，無恃，傴腰僂背，伶骨瘦面，無杖不行。

人員往替，網(wǎng)絡(luò)豐富，山深無阻。翁多從村中后生聞，京獄美，豐衣足食，常有肉。遂借鄰錢三五，路備粥，扒車赴京。

至廣場，一女購雪糕，口唆之，另手攥余款六元。翁撲槍，女愕，不知何故，翁急：“報(bào)案呀，還不報(bào)案哉，我搶劫了。”聞?wù)Z，女益不報(bào)，揚(yáng)長去，翁憾，無奈何。

復(fù)踅至對(duì)面，金鑫廈下，一兒持二十元購麥當(dāng)勞，未至，競搶，且推兒，兒趔趄。紳士男報(bào)警，警即來銬，翁喜，首日即獲成功矣。午，派出所米且肉，食甚香。一月，法院審判，訊為何搶劫。翁亢亢復(fù)曰：“獄有米、肉、衣，較山強(qiáng)，能養(yǎng)老�！迸月牻試W，官亦難自抑。反復(fù)訊，唯此。宣無罪，當(dāng)場釋。翁憾然不滿，以不公，大鬧：“吾搶，何不治罪？”法官不理，莊嚴(yán)退庭。

記者訪事，官謂：“不符合主觀要件，目的非搶，圖入監(jiān)，享清福，何為判？判之非法�！庇浾呶�，法治國家，法治法庭，法治法官，吾國盛矣。

記者采翁，有何打算，翁謂：北京無法可依，赴上海！

32、牛贈(zèng)戒指嫗不識(shí)

東山有牛，善牛也，常恤貧弱。

一日，見叢中有金戒指，燦燦爛爛，連草帶戒哈吞之。每遇便堅(jiān)持不便，至坳中貧嫗處方便。無奈嫗未識(shí)見，與柴摭拾之，填于灶寮，復(fù)與灰遺路旁。牛再食，復(fù)再便，嫗復(fù)拾復(fù)燒又復(fù)遺之。如此者屢，嫗終見戒指。以為是銅，五分售于貨郎擔(dān)。貨郎亦不識(shí)，以一角貨于大賈。大賈予妻，寶于柜矣。

史者曰，貧，必貧其目，嫗與貨郎皆然。虧牛矣，虧牛矣，吾之愛牛也！

62、“鬼”歸故里（趙作海副傳）

商丘趙樓村農(nóng)民趙振裳,外出十年郁郁而歸，行時(shí)雄心萬丈，歸來空空行囊�？涨胁谎�，身子骨乏也，日間無力行道，入夜疼痛難寐，見物眼濕，見村落淚。思親人及熟人，瞬將愛窩矣！

萬千出乎已料，人見之，皆如見鬼，惶惶逃。四覓人，被覓者更駭，驚恐萬狀，如見鬼嚙人，如見勾無常。趙振裳驚悚而異之！

追一人，至一樹，三繞樹，伸爪樹背，得其襟，襟下人癱。立待蘇，蘇則呼：“放我，趙振裳鬼�！壁w振裳怒，張目問何。襟下人曰：“爾十年前死去，趙作海殺爾，我又未殺，為何仇我？如缺香火，明日墳前供。趙振裳鬼，德我，吾有老娘，你大嬸！”

如是抓兩人，皆如此。至黃昏，舍舍皆空，唯余豚及犬，雞啄地空空如響，己疑入鬼地。

終有兩壯漢持棒來打，東家、西家兒也。行時(shí)垂其髫，及今壯似羆。趙振裳曰，我與爾父無仇，緣何如此？兒曰，你是鬼，別擾吾村。振裳三自辯，吾老矣，老怎是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人老思村，村何驅(qū)我懼我也？言時(shí)淚長流，涕如絲。鬼唯皮、骨、發(fā)，無沁液，兩兒見淚，知不是鬼。呼近族耄耋詳視之，老振裳撲懷呼“娘”、“伯”。粗爪枯手相觸摸，溫?zé)釀?dòng)肺腑，啕聲振柘木。

哪是鬼？確是振裳兒！

環(huán)擁而相問：“老振裳，十年前你被趙作海打死了，他正刑監(jiān)，這是咋回事兒？”

趙振裳大異：“我何死，趙作海又為何打死我？他與我有隙但無仇。我明日赴獄，為他申冤！”

眾人皆愕，翹口三息不能合。

次日，振裳乘獨(dú)輪車，高轅隆隆，震得屁疼——鄰兒凹屁股扭腰，推之赴商丘監(jiān)獄。行經(jīng)商均墓，石人石馬石羊鬼森森。

見獄警，趙振裳自介是誰，遭棒逐出。持槍指曰：“爾這廝破壞和諧，損政府信譽(yù)。何是趙振裳？趙振裳早被殺，已作古，殺手趙作海在我監(jiān)獄！”

振裳異而益深：十年不歸，商丘世界，陰陽不辯，皂白不分，一切皆反矣。四覓無趣，活亦無福，鬼呼鬼鬧不止。伸鬼爪曰：“我不是鬼我是人”，張鬼口曰：“我不嚙人我愛人�！�

事動(dòng)官衙，皆來觀鬼，冠蓋如云。一官掰其青爪，查看筋絡(luò)，疑惑頗深。冷面定曰：“取其近族旁支，噢，他廣州打工親侄女兒，取血測DNA！”眾皆翹指，夸彼官英明！

采得雙血相驗(yàn)，人也，非鬼也，侄女之親叔，趙振裳也。

趙作海得赦，赦前，疑政府考其老實(shí)，大呼曰：“假的，趙振裳假的。已被我殺，我用棒殺。他擊我，我頭流血，我復(fù)狠擊他，當(dāng)即斃命�！�

苛刑致人驚駭如此，一警當(dāng)場淚流。撫慰曰：“趙作海，你確未殺人，趙振裳活著呢。彼以其身、其命，做爾證據(jù)，直接證據(jù)，原始證據(jù)，實(shí)物證據(jù)，非間接證據(jù)、傳來證據(jù)、書面證據(jù)也！爾未殺人�！�

首長撫肩曰：“趙作海，相信政府，相信組織，你真的未殺人，趙振裳親身為證，回家感謝趙振裳吧！”與旬年相反，政府反勸趙作海相信自己未殺人。

趙作海老淚縱橫，如兒嚎，我未殺人，我未殺人，政府終于說我未殺人也，嗚嗚，嗚嗚。攜簡物出獄，振裳及村鄰門前待，與振裳相擁，復(fù)與諸鄰相擁。

天日白矣，振裳，作海，爾吾皆不是鬼，皆是人。二人抹淚，村民皆淚。

后，趙作海獲國家賠償七十萬。獨(dú)樂樂與人樂樂，與人樂樂，與恩者趙振裳分享各以半。振裳不受，以三一納之，結(jié)草棚傍于趙作海側(cè)。初獄時(shí)，作海兩兒乃垂髫，現(xiàn)二十，失教育期。訥訥無化，打工亦不能！

史者曰：天何苦，傷吾民，神探何精，陷吾民。衙齋臥聽蕭蕭竹,一枝一葉總關(guān)情。

92、鎖工之神

一女，居九層，寢前痼習(xí)，必取柜頂古玩，撫摩賞之，再三。一翡翠玉墜，乃清宮中物，老坑玉，傳珍妃生前所佩，值百萬，尤愛之，把玩每久。忽一日又觀，余皆在，唯缺玉墜，遍搜不復(fù)現(xiàn)。

警勘，四覓無痕，窗嚴(yán)，無撬痕，門亦如此。一物貴，二例特，堪案中奇，研之可入教材。遂從獄中調(diào)老賊，“萬能鑰匙”，“無鎖不開”入室研案。

警謂老賊曰，如破，立大功，減刑三年。老賊四索，皺眉四觀，復(fù)請(qǐng)卸鎖，以色列產(chǎn)，乃全世界最精密固鎖也，拆，警百看未痕。

老賊請(qǐng)調(diào)基恩士顯微鏡，配以特光，自鎖芯處見一痕，微閃鑠，如月光返照，謂警曰：“鎖撬矣，復(fù)合矣，城市偌大，吾也不能，唯一人有此技，東門宣衢西鎖鋪，眼鏡客青面者可，約四十余。余人不能！”警悟其妙，未言，送老賊入監(jiān)。

傳訊眼鏡客，惶惶，實(shí)供：“余居某某區(qū)某某樓，十四層，窮無聊，每持俄產(chǎn)望遠(yuǎn)鏡，立樓四覓，前樓九層有婦，每日把玩此玉墜，且攜夫晚游甚規(guī)律，吾伺機(jī)拆鎖入，取墜遁�！�

眼鏡客又異曰：“似余技術(shù)，北京工程師亦難窺撬痕，警何神通，見得鎖撬？”警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謂老賊。老賊遂立功。

嗚呼，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學(xué)得技巧，囚中亦得自解矣。

139、貓頭鷹報(bào)恩

伏牛山側(cè)農(nóng)某，上山伐木做炭，大煉鋼鐵。見澗底傷鳥，拾之，卻是貓頭鷹。人曰晦鳥，促棄之，某憐甚，懷歸養(yǎng)。時(shí)食艱，節(jié)兒口中食哺鳥。二月復(fù)康，放歸山林。

粥日以稀，繼停煙炊，民倒路旁。鳥卻來恩，每送蛇、鼠，亦有米糧，乃田鼠洞所掘。越一年，村遍墳壘，民死三二。某完存，幸于鳥也。

187、柳老兒換窗

柳老兒，武夷山下人，五十八歲，腿瘸，妻瞎，五子皆愚，乃甕牖繩樞之家。甕乃老甕，土改分得老青瓷缸，文革遭砸，底脫，以口為窗。夜清風(fēng)明月，日松林竹茅，勝得琉璃鋼窗。近年創(chuàng)富，雖不及南山禿老二，北山癭老三，人心思改善，年前換新窗也。

南昌陶藝公司運(yùn)貨道于山下，車傾，缸碎盆爛，缽滾滿山。柳老兒拾得一缸，底雖落，體頗壯，白質(zhì)藍(lán)章，鳳舞龍翔，煞好看。負(fù)以歸山，卸黢兮兮老缸，換置新牖。窗明景和，頗耐端詳。五子皆傻，妻無目，有心竣工典禮，無蒞以慶者，頗憾。

老缸拋于壑邊，次晨不見。敝履棄路，誰豈有意？卻有北岙眼鏡三兒神秘來告，河南盜墓人寶其老缸，正欲竊，爾卻拆，是夜即行矣。豫賊棄豐田不用，稻草圍之，又以破物偽之，僱破車西赴，或京或廣。

柳老兒聞之愕然，眼鏡三兒解夢，爾之棄缸乃明代龍泉青瓷也。是物雖破，價(jià)值連城，不破則價(jià)值埒國。愚老兒，五十年太陽山下守貧困也。虧爾瞎妻，虧爾五崽，虧爾五十年稀湯薄飯！

柳老兒聞而跺足。健足痛，瘸足難持，跌于石上。眼鏡三扶起，爾爾爾爾，共追此利。

經(jīng)旬，破缸現(xiàn)京，博價(jià)千二百萬，宏德古文公司主持拍賣。委南昌博藝公司墊資偵探，得拍主，付以訴訟。月前判下，駁回柳請(qǐng)，蓋所有者已作遺棄處分，拾者為合法主人。

史者謂，五十年太陽山下守貧困，及末累及博藝公司，空付訴訟費(fèi)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