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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境之西:新疆公安邊防官兵和他們守衛(wèi)的疆土(上)
你可曾體會“雙軍人”工作單位相隔不過幾里,卻數月不能相見的苦楚?你可曾咀嚼軍嫂對軍人丈夫的嗔怪里飽含更多的心疼和愛?你可曾感受軍人對遙遠家鄉(xiāng)和親人的思念?
謹以此書獻給愛民固邊十周年里所有堅守在中國邊境線上永遠無法回家,做出犧牲的公安邊防官兵;獻給所有在中國邊防線上堅守國門、守衛(wèi)國家領土的邊防官兵;獻給中國邊境線上默默無聞的所有護邊員們;獻給在寂寞的時光里把青春等成白頭的所有軍嫂;獻給在漫長的遙望里等待邊防兒子回家的中國父母;獻給沒有父親陪伴在空白的記憶里長大的中國邊防官兵的孩子們。 獻給搖著駝鈴從長江黃河源頭出發(fā),行走在新疆絲綢之路北道、中道、南道向歐洲行吟的古代的商旅;獻給“一帶一路”新絲綢之路上新的商旅們——愿國家和人民的夢想,因為公安邊防官兵的護衛(wèi),沿著這條光榮之路無限蔓延。 歷時1個月的心靈之旅: /踏行新疆5000多公里的邊防線 /穿越北疆、南疆、東疆3萬多公里路程 /換乘15輛越野車 /拍攝5000張照片 /見證草原、沙漠、戈壁、冰川、達坂、森林、湖泊等數種地貌 /采訪200多名官兵、10多個護邊員家屬 /融入維、蒙、回、滿、塔吉克、俄羅斯、哈、錫伯、柯爾克孜、達斡爾等數個少數民族 新疆公安邊防總隊及下轄邊防支隊、邊防檢查站等數千官兵傾力誠獻 聆聽“雙軍人”“護邊員”“軍嫂”“軍二代”等群體之間的互訴衷腸 感受公安邊防戰(zhàn)士們鋼鐵身軀里的俠骨柔情
你們是山河故人
任何編輯拿到需要他和結構、邏輯、文字等作傷筋動骨般斗爭的書稿,就跟餐館中的食客對著面前一盤由來路不明的食材做成的菜肴一樣無助且驚慌。我進入出版圈六年整,常遇如此煩惱,不禁思忖:如若一個編輯能沖到出版流程的上游,和作者共同策劃、創(chuàng)作、包裝、營銷一本書稿,那么,付梓出版的那一刻,他/她一定會像抱著自家孩子一樣感慨萬千、愛不釋手。 所幸,這本《國境之西》是我——作為策劃和編輯——和作者、官兵、軍屬、當地百姓等一起孕育的一份思想和情懷的結晶。她優(yōu)雅新生,卻體量巨大,全因她的體內包容著我們所能觸及的壯美山河與人世醇情。 對于我,新疆的確是“新”的——第一,那塊國土以及生活在那里的人們都曾經是我的夢里山河與前世故人,一切都似曾相識,卻從未親涉近望。第二,因為時空的阻隔,兼有新聞媒介的把關、議程設置等技術手段的干擾,腦海中對于邊防武警這個特殊群體建立的是某種“刻板印象”。 我慶幸,二十多天的時間,我陪同作者完成了本書所需的全部采訪,和所有的官兵一起歡笑或流淚,對這個群體建立了全新的認知;我慶幸,用那只入門級的單反相機抓攝了5000張圖片,所以才在后期的編輯過程中,只花了一天多時間就準確地把最精妙的圖片嵌入到對應的文字中,那些溫暖的面孔和場景仿佛立刻躍然于紙上。 任何情感的萌生,都格外需要語境和場域。在這二十天里,最難忘的是零距離地接觸國門和界碑,仰視飄揚的國旗和肅穆的國徽,遠眺與鄰國接壤的疆土,胸臆蕩漾,格外純粹地熱愛不帶任何政治、意識形態(tài)概念的“我的國”。這些邊防戰(zhàn)士不是國門和界碑的法定樹立者和擁有者,卻是道義和職責上的護衛(wèi)者,他們用青春熱血,飽含深情地為界碑上的“中國”二字添色! 如艷羨不已的朋友們所言,我這一行,去到的是許多人一輩子想去卻去不了的地方。這一路,在數千公尺高、滿是凍冰的達坂懸崖邊一路車行,嚇出一身冷汗,親身感知生死懸于一線之間;住到了半夜太陽能耗干,手機信號、網絡全都斷掉的深山派出所,感知與世隔絕的孤寂;在紅其拉甫海拔5000米的前哨班,吃著用特殊高壓鍋才煮熟的偏硬的飯,感知生活條件的艱難;在南疆過條馬路都忍不住左右探望,感知潛在的沖突和風險;在顛沛的中巴友誼路,被震得五臟六腑全都移位……同呼吸,共命運,大概說的就是這種境界。不過,我所經歷的,看到的,吃過的苦,相較于書中人物而言,不過是淺嘗輒止。正如路過庫地達坂時,分外幸運,無意間看到雪坡上十幾只黃羊,欣喜如稚童,我眼中的靈性神物,卻是戰(zhàn)士們孤獨時刻的伴侶,全因我們各自的立場和視角不同。 若沒有雪的反映,黃羊的膚色與周遭的黃土、荒草會融為一體,這些生靈便靠這樣極具隱蔽性和戰(zhàn)略意義的保護色盡量降低被人或狼等敵人俘獲的危險系數。同樣,這些天遇到的戰(zhàn)士,也是一身迷彩服,這是一種職業(yè)色,更是一種保護色,當他們在野地里行軍,與大自然便渾然一體。當然,從更高層面的政治、社會、軍事等視角來說,他們也必須和自己所在的土地、人、環(huán)境水乳交融,因為國家需要他們和這里的一切達成“魚水情”的和諧關系,若非如此,他們便會被海拔四五千米帶來的高原反應折磨死,被不同文化背景的各少數民族排斥敵視。許多天來,我所看到的,是他們盡量克服孤島似的軍營生活帶來的各種生理和心理的不適,是他們盡量安撫飽受異地分隔之苦的家人時留下的一掬英雄淚,是他們備受社會劇烈動蕩的愛情和婚姻觀的沖擊時發(fā)出的一聲嘆息;我還看到,他們與當地群眾打成一片,親如一家,走訪那么多牧民家,看到的都是善良的老百姓發(fā)自肺腑地把他們當親人,每每端出噴香的奶茶、囊等,和他們把談甚歡,這都是在內陸和城市里罕見的真情。這一行,聽到很多邊防人自評:我們哪怕睡在這里,都是在作貢獻。此言太值得咀嚼一二——若沒有他們的到來,這里的國境線會直接暴露在毒品、槍支、疾病、走私品、暴力的威逼之下,這里的居民生活也會更加單一無味。正是他們,給這片本來荒無人煙的地方,增加了幾多生氣和昂揚的綠意,更向所有的敵對勢力形成了強大的震懾;蛟S,他們終有一天會退役,會像那些黃羊一樣,消失在這片土地的視線之外,然而,他們也會在這里的雪地草甸上,留下深深淺淺的足跡供共和國的歷史銘記。 二十天,我走過的是一條萬里之路,更是一條蕩滌心靈、磨練意志的心路,畢生受用,卻以感冒和嗓子發(fā)炎宣告終結,攜帶了太多東西回到北京,花費了一個多月才消化完,比如大病一場,咳嗽不止,引發(fā)了胃病等其他疾病。更重要的是,經過高原山川湖泊草地等的洗禮與蕩滌,整個人的心氣大漲,越發(fā)追清避俗,少言寡語,尤其不愿與滾滾都市里的紅塵俗世糾葛。 此次新疆之行,偶遇野生動物攝影師常佃學,看到了他花三年時間等待才拍攝到的白狐,煞是喜歡。傳說中說這生物極有靈性。我想,常老師遇到它,跟我遇到這些官兵一樣,都須幾輩子修緣得福。因此,回京后還和他們在群里相聊甚歡,保持一份跨越千山萬水的聯(lián)系。 在編輯加工本書過程中,逡巡于十萬文字與千張圖片間,我似乎重又踏上那塊土地,與那些可敬可愛的官兵、家屬把談甚歡,時常心中悵然,眼里泛潮。所有踏過的疆土都會成為夢里山河,所有直面過的官兵都會成為命里故人。但如電影《山河故人》里某句臺詞所表達的那樣,“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會被時間摧毀”,在詩意里,我可以橫臥在山川大河里,不安分地做一個牧馬人,或者復印玄奘、馬可·波羅等古人的足跡,我更慶幸,可以動用編輯的“特權”,把一切我認為珍貴至極的元素遴選并植入書中,留待與本書關涉到的每一個人,時時回望。 《國境之西》責任編輯?潘飛 2016年1月8日
航月,原名杭月華。詩人,作家,資深媒體人,始終堅信:一個聽從于內心聲音并堅持正義的記者和作家有自己行走的方向。能首先自我凈化、賦權,再勇于參與社會實踐、直達事件現(xiàn)場,為社會底層的弱者發(fā)聲,傳遞出他們心中真實的吶喊和呼喚,才是一個新聞人應該有的情懷。
曾經在新疆經濟報、哈密電視臺做記者、編輯,28歲參加全疆縣處級干部考試,以優(yōu)秀的考試成績任命新疆哈密報社總編助理。1999年至今在深圳發(fā)展。 18歲開始寫詩,并在全國報刊雜志發(fā)表詩歌、散文、小說。已出版?zhèn)人文集《散步的狼》,詩歌集《生命之惑》,散文集《一粒種子的逃離》。抒寫美麗與哀愁的鄉(xiāng)村情懷的非虛構作品《何以為家》由中國財政經濟出版社出版。 非虛構作品《山那邊的故事》獲1994年全國廣播優(yōu)秀節(jié)目二等獎。非虛構作品《集體榮譽》獲2013年全國邊防文學獎。由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發(fā)行的國內第一部關注留守兒童的非虛構作品《回家:中國留守報告(黔南閱讀)》,獲2015年北大公益安平獎。
開篇 從一個女兵眼淚里啟程的新疆邊防線 / 1
有一種熱愛叫祖國在我心中 / 15 我要為你唱首歌 / 23 維和是一種情結 / 42 21 年的邊防夫妻 / 54 我的名字叫軍嫂 / 65 寫完181 封情書之后 / 84 把詩寫在雪山孤島 / 89 我家住在界河邊 / 110 澇巴的外勤民警 / 121 邊防老兵一路走好 / 136 開在高原上最美的那朵花 / 151 帕米爾高原上的綠色莊園 / 170 下馬崖是個溫暖的名字 / 184 一家三個男人兩代邊防 / 221 附錄 打動你的九封信 / 229 后記 我聽到最響亮的一聲啼哭 / 261 隨行手記 西巡雪線最美風采 / 267 編輯手記 你們是山河故人
寫在愛民固邊十周年
一、結婚是一種跨距離相見:你在天邊,我在邊防 沒有父母在現(xiàn)場祝福,只有國門、界碑、和平鴿見證著10對新人的婚禮。2011年 7月22日,在中哈邊境67號界碑前,新疆公安邊防總隊吉木乃邊檢站的10名官兵與新娘在界碑前合影,以此來紀念他們走向婚姻的殿堂。因為她們的新郎沒有時間回老家辦婚禮,10名新娘從全國各地集中來到吉木乃邊檢站,為她們的人生留下了最難忘的一天。 2014年7月30日,在5100米的帕米爾高原中巴邊境7號界碑前,5對新郎新娘接受來自新疆最高海拔的新婚祝福。他們面對的界碑后面是白雪皚皚的昆侖山脈,白色的婚紗和綠色的軍裝組合成白色與綠色的婚姻誓言。5位新郎也因為沒有時間回家成親,他們的新娘奔赴紅其拉甫跟她們相愛的軍人成親。在婚禮現(xiàn)場,沒有父母、親人的祝福,只有雪山、界碑見證著他們相愛的幸福時刻。 在邊防,這樣的結婚方式已經不新鮮。 只有沒去過邊防的人才會覺得結婚的形式可以推陳出新、層出不窮。在邊防,領了結婚證幾年卻沒有時間辦婚禮的官兵太多,太多就成了一種習慣、現(xiàn)象。許多軍嫂從沒有體驗過結婚蜜月,沒有穿過婚紗,沒有享受過跟丈夫出去旅游的心情。許多邊防官兵也從沒有聽過自己孩子在母親肚子里的心跳,沒有哼著搖籃曲唱著歌哄著孩子睡覺,沒有一天天看見自己的孩子成長的經歷,沒有看到過妻子穿裙子的樣子。 這就是當今的軍嫂們生活里的真實鏡頭,這個鏡頭遠離著我們普通人的生活,也遠離著我們當下人的記憶。 當邊防被邊緣化后,邊防就是一個遙遠的冷清的邊關。邊防官兵就是這個遙遠背后的現(xiàn)場,他們在自己的現(xiàn)場執(zhí)勤、站哨,堅守國門和界碑。他們用堅守的時間陪伴邊境線上的百姓,護送從國外回家的同胞。陪伴成了另一種意義上的職責,是他們習慣了的職責里的一種沒有血緣關系的溫暖。 如果我們問問自己,你還會像幾十年前讀邊塞詩那樣,想起眼前世界里的邊防官兵嗎?可能我們無言以對,因為他們距離我們太遙遠,我們身處平安,我們身處安全的環(huán)境忙碌,無暇想到這個問題。 如果沒有他們在冰雪達坂、炎熱夏季、刮大風的春秋默默站哨,我們的平安感從而何來? 從古至今,邊塞都是荒涼、寂寞、遠望、傷愁,舉家難遷,只可想念卻難以到達的地方,是邊塞詩人感慨的地方。漢魏六朝時已有一些邊塞詩,到隋代的時候不斷增加。邊塞詩大多描寫邊塞風情,更多的是戰(zhàn)爭帶來的各種矛盾,如離別、思鄉(xiāng)、閨怨等。唐朝大詩人李白最早把這種孤獨的情懷寫進《關山月》里: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由來征戰(zhàn)地,不見有人還。戍客望邊色,思歸多苦顏。高樓當此夜,嘆息未應閑。 李頎的《古從軍行》:野營萬里無城郭,雨雪紛紛連大漠。胡雁哀鳴夜夜飛,胡兒眼淚雙雙落。 岑參的《涼州館中與諸判官夜集》:彎彎月出掛城頭,城頭月出照涼州。涼州七里十萬家,胡人半解彈琵琶。琵琶一曲腸堪斷,風蕭蕭兮夜漫漫。 除了邊塞詩描寫邊關的悲涼、悲壯、悲情、豪放。百度搜索里關于邊防的文字也跟遙遠、守邊、堅守、付出有關。“邊”字最早可追溯到春秋戰(zhàn)國時期,在秦漢時期已經大量出現(xiàn)。如表示邊防地域的概念有“邊疆”“邊陲”“邊圉”“邊鄙”“邊裔”等;表示邊防任務和設施的概念有“戍邊”“屯邊”“邊塞”“邊寄”“邊塵”“邊遽”“邊警”等;表示邊防部隊和官員的概念有“邊騎”“邊吏”“邊將”等。第一次提出“邊防”概念的是《新唐書?兵志》:“唐初,兵之戍邊者,大曰軍,小曰守捉、城、鎮(zhèn)……此自武德至天寶以前邊防之制!碧瞥_立的邊防制度系統(tǒng)嚴密,其精要之處為以后歷代所承襲,“邊防”的概念也一直沿用至今。到了清代,則把陸地邊防稱為“塞防”,把邊防哨所謂為“卡倫”,把邊防巡邏稱為“巡邊”“察邊”,稱界碑為“鄂博”“界牌”。 “邊”字里面坐車的“力”字像甲骨文,又是象形字。一個人用力拉伸自己的身體被迫在車里行走。那是比苦力還艱難的車行,但他是邊防的代名詞,只生在大漠荒原里的詞匯。 只要在邊防線,那種跟城市跟大海距離遙遠的天邊感覺就會存在于你的內心,在孤獨的世界里,只有石頭、大風被沙土刮起的黑夜,隔著海拔雪山遙望著自己心愛的姑娘時,每個人都成了詩人: 姑娘,你在天邊,我在邊防。 二、回家是一種遠望:你在“雞腹”,我在“雞尾” 早前,我聽一個老兵講他父親的父親守邊的故事。 他說,中國的地圖很早前是海棠葉子的形狀,他爺爺輩的老兵那時在邊關想家時,就把懷里揣著的中國地圖的海棠葉子形狀拿出來,看一遍流一次淚,再看再流淚,那是他們那一代老兵想家的方式。等到老了回到家了,新的中國地圖出來了,是一個公雞的形狀。海棠葉子滾圓的葉脈部分都被消減成洼陷的部分。爺爺在家里看著公雞地圖倒地大哭,他們這代人用生命、青春守防的疆域在不知不覺中挖去了飽滿的部分,就像挖走了他們血紅的心臟。 講故事的人講述父親的父親故事后,淚眼漣漣。他是他家的第三代邊防兵,他的心里不僅裝著自己的邊防故事,也裝著祖孫幾代人的邊防情結。 他說,真的,中國地圖最早是海棠葉子的形狀,是滾圓的,飽滿的。它是一點點被吃掉的,刮去的。 這是我最早知道的中國地圖的故事,也是關于邊防老兵想家的故事。故事里的上一代邊防老兵已經化成塵土,不知魂安哪里。而故事里上一代老兵們堅守邊防的影子一直在我眼前晃動,那也是一片海棠葉子的晃動。 2012年我去新疆下馬崖邊防派出所采訪,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邊防線。在這次采訪里,我住在派出所的辦公室里。當時還是老房子,沒有沖水廁所,沒有洗澡的地方。旱廁在一片老墳堆里。其實當時我并不知道這個秘密。如果知道,我會選擇在哪里去上廁所? 下馬崖距離哈密100多公里,之前的官兵回不了家是因為路難走,回家的時間都耽擱在走路趕車上了。后來路修好了,還是回不了家,是因為工作忙回不了家。 后來我在那里采訪周邊的牧民、居民才知道,邊防官兵們大多時間都忙碌在當地百姓家里了。老百姓家的羊跑丟了,派出所幫忙去找;家里的東西沒有了去派出所拿;工作沒有了找派出所幫忙;洋蔥、哈密瓜推銷不出去也找派出所。戶口問題找派出所,車輛檢查也找派出所。 在下馬崖76歲的圖爾干老人家里,我問關于派出所的事兒,他就指著滿園子的杏子樹說:這些杏子樹都是派出所送來的苗,還有核桃樹。他站在核桃樹下,手拽著有核桃的枝椏,派出所給了兩棵核桃樹,一棵死了,這棵長得很好。 核桃樹掛滿了果,綠色的胞衣裹著核桃的內核,秋天這棵核桃樹就豐收了?匆姖M院子的果樹,老人喜不自禁。我的院子里的果樹都是派出所送來的。他用漢語講解著,他講解的樣子透露出幸福的表情。 圖爾干老人說話的時候,他的兒媳婦會給客人們端來奶茶。清香的奶茶飄溢在房間,老人的妻子坐在炕上,慈祥地聽她的老伴給客人們講述派出所的事情,時不時地她還插上一句作補充。 圖爾干老人的兒子在下馬崖的牧區(qū)放羊,不方便回家,派出所派車總是把他們老兩口送到牧區(qū)跟兒子見面。老人有病了,派出所給醫(yī)院打電話把他們送到醫(yī)院,老人兒子的羊丟了,派出所幫忙把羊找回來。他們跟派出所的感情就像一家人。只要老人需要,派出所就派人來了。 劉家智的愛民商店,是下馬崖第一個商店,也是唯一的漢族人開的商店。說起他家的愛民商店,劉家智老人臉上的驕傲遮蓋住了歲月留下的痕跡。他想表達的東西太多,多得讓他來不及從哪里說起,只是一個勁地說,派出所做的好事太多了,多得數也數不清。 1980年,派出所看到“鄰居”劉家智一家8口,光靠種地生活太艱難了。邊防支隊就想辦法湊了錢,幫劉家智開了個小商店,小店的貨是派出所從哈密運來的,連貨架也是派出所買來的。商店開起來后,劉家智一家8口的日子慢慢滋潤了。為了感謝派出所的官兵,劉家智就把小店的名字改成“愛民商店”。這個愛民商店養(yǎng)大了他的5個兒子。 現(xiàn)在劉家智總是逢人就說,我的5個兒子,4個當兵,當兵的原因來自派出所,是鄧偉所長給我做工作,讓兒子上部隊去鍛煉。這一鍛煉,讓我家出了4個兵。老大還在甘肅隴西當團長了。 我看到邊防百姓最溫馨的一面后,再回到派出所一一問其他的官兵。 忙了老百姓的家,就回不了自己的家。想家嗎? 還是教導員的李勇,說自己太虧欠家人,說時已泣不成聲。 最愛笑的王毅也笑不出來,想著奶奶哭泣起來。 男人們的嚎啕聲喊在黑夜了,也喊在遠離的家門里,還喊在茫茫戈壁上的中蒙邊境線上。他們不是不想家,有家也難回。 2012年的夏天,我才第一次知道了邊防官兵回家難的真實故事,我剛剛知道,很多很多人還未曾聽說,也從不知道。邊防線離你很遠,你的腳踏不進去,就無法知道真實。 在邊防,只要說起老百姓,每個官兵都滔滔不絕,熟悉百姓家的東西比自己家的東西都多。 只要問起想家的話題,所有的官兵都沉默了。虧欠家人的話題一旦打開,堅強的官兵再如何堅硬也抵不過他內心的那份柔軟,他們會控制不住地開始流淚。即使眼淚旋轉在他們的眼眶,他們使勁地使勁地控制不讓眼淚掉下來,而淚水分明就掛在眼角,你揮之不去。 這樣的催淚彈我在2015年10月行走新疆邊防線時,再拋出去,仍然是哭倒一大片。 在2015年11月2日的伊爾克什坦,我把我見到的劉家智、圖爾干的現(xiàn)場講給楊子江政委聽。在沒有燈光只有蠟燭的餐桌上,吃飯的官兵都在聽楊子江政委說:我去下馬崖當教導員時,有一天,一個老人進門就說,找個人幫我去鋪一下地膜。 我抬頭看看他,你胡說什么? 那個人撂下一句話,你這個當官的不如原來的好。關門就走了。 我們都笑了。 楊子江政委再說:劉家智走了后,我才把情況了解了。原來下馬崖邊防派出所官兵跟百姓就像一家人,什么都幫忙干,派出所的官兵等于是劉家智的干兒子了。 2015年11月,我再次見到劉家智老人時,說起楊子江,他笑著說,楊子江呀,好人一個,還記得我。 在伊爾克什坦,楊子江已經十多年跟妻子和孩子過著兩地分居的生活。他像一個趕路人,在他的邊防行程中,一個個更換著角色,更換著遠離家人的距離,也更換著他回家的距離。 三、陪伴是一種奢侈:你在等候,我在堅守 在新疆邊防線上的每一個點,進門抬頭都能看到笑臉墻、幸福墻。墻上貼著邊防官兵跟家人的合照。合照上的一家人坐在一起,站在一起,笑在一起,幸福在一起。 離開笑臉墻和幸福墻,所有平淡的邊防生活是在每天按部就班的日子里一天天度過的。 笑臉墻后面不都是笑臉,好多笑臉背后的苦澀生活都留給了自己。 在庫勒拜邊防派出所,加依娜爾從門口進來,她笑著跟我們打招呼聊天。30多歲的人了結婚5年了還沒有孩子,她住在所里,一個月跟丈夫見不上一面。 你丈夫在哪里工作,可以調在一個縣城方便些。 他在其他邊防派出所,離我150多公里,很難見面。 想要孩子也見不上面? 是的,見不上面,醫(yī)生讓檢查,都沒有時間一起去。 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加那提。 就是在鐵熱克提邊防檢查站的那個加那提?我剛從那里過來,他說他媳婦也在派出所,兩個人干相同的工作,所以沒有時間見面。談起加那提,我一下子跟加依娜爾的關系更近了。 他能說會道,會跟你說好話嗎? 他會讓我開心,但是說再好的話也解決不了啥問題。我們想要孩子,他忙,我也忙。我剛來庫勒拜,就我一個女的,就一個廁所不分男女。我上廁所還得其他的人幫忙站哨。晚上睡覺床上都是老鼠,我嚇得大哭。給加那提打電話,他說,親愛的別怕,明天我來幫你抓。 加依娜爾似乎回到了她原來生活的現(xiàn)場,抹著眼淚。 我就邊哭邊跟加那提發(fā)火:你說讓我過來,我調過來了你也不來看我,把我弄到這么多老鼠的地方,還不過來照顧我。 兩年前這里連羊都隨便進進出出,房子破舊,工作量大。每天下管區(qū)還要解決牧民喝酒打架的事。我當時哭得真的很傷心。一個女人,白天還要下轄區(qū)做外勤,晚上連個安慰的人都沒有,結婚跟不結婚沒有什么區(qū)別。 加依娜爾流淚說起她的委屈時,她身上的堅強就剩下她的警服,她的堅強還在她跟加那提在一起幸福地牽著馬的照片里。她是個女人,女人也很軟弱,女人需要照顧。她需要的照顧都在她和加那提彼此忙碌的工作里。如果我不提起加那提,不提起她過去的生活,也許那些碩大的老鼠就不會再次勾起她的回憶,她想要孩子卻要不上的急迫心情就不會馬上立竿見影地展現(xiàn)出來。 做個軍嫂已經很無奈很無助,做個邊防女兵又是軍嫂,時間上的不自由又額外增加了一層。 在邊防,除了堅守,其他的設想都不是他們本身想要就能要的。 新疆邊防線上的派出所差不多都遠離市區(qū),在邊遠的地方。庫地邊防檢查站到現(xiàn)在還沒有徹底解決照明電的問題。太陽能電熱板只能在有陽光的天氣才能聚下熱能供晚上使用。如果天氣陰下雪,太陽能板就聚不了多少發(fā)電的熱能。柴油發(fā)電機用油太貴,他們舍不得長時間使用。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開柴油發(fā)動機。他們用的網絡信號也是才接上,之前跟外面的信息聯(lián)絡方式只有電話。 紅山嘴邊防檢查站至今還借住在其他單位的辦公樓。辦公樓只有一層,也沒有洗澡的浴室。被稱為“五朵金花”的女警官只能幾天燒些熱水隨便沖沖,如果天冷,燒熱水沖沖的想法和念頭就斷掉了。 我去紅山嘴的時候,剛下過一場入冬以來的雨,說是雨,是地面溫度高,雪下來后化成了雨。陰冷、潮濕,去外面上個廁所都是一件艱難事。 寒冷中的綠色是門前的三葉草使勁地長出冬天的綠。大門口院子外面是官兵們開發(fā)的菜地,剛剛把小白菜、茄子、辣椒收割完畢。借住的地方也不能讓一小塊地閑著,借住的地方,8個人一間房子的宿舍,被子也像刀劈出來一樣的。 岔哈泉邊防派出所到現(xiàn)在還是旱廁,夏天蚊蟲叮咬,冬天寒風徹骨。在農牧民都搬進安居房后,邊防線上的上廁問題還沒有得到解決。 庫勒拜邊防派出所不遠的地方是全國最大的樺樹林,那里是他們的管區(qū),是其他的外勤的管區(qū)。加依娜爾下管區(qū)經常從那里路過,卻從沒有時間去看看風景,我也沒有時間去樺樹林看看深秋后的樺樹。 距離他們不遠是額爾齊斯河,這是中國唯一一條流入北冰洋的河流,加依娜爾沒有時間去欣賞,我也沒有時間去。 額爾齊斯河不需要等待,也不需要懷孕。她流向了她要去的地方,自由奔流,到達北冰洋。她到達北冰洋的流向里不需要眼淚,她一路狂奔,用所有她喜歡的方式進入、深入、注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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