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嚴重影響著構(gòu)成所有生命的最基本的要素——水,所以動物在生理和行為上必須徹底改變才能應對環(huán)境的巨變。有些動物通過產(chǎn)生抗凍劑來生存,有些動物則必須保持持續(xù)的運動才能維持高體溫。即使動物可以避免被凍死,它們?nèi)匀灰谝磺卸己軈T乏的冬日時節(jié)設法找到食物,或者從資源充裕的時期就開始貯藏食物。
從溫血飛鼠和小型戴菊到沉睡的黑熊,從休眠的龜?shù)奖鶅龅睦ハx和蛙,動物王國依賴著讓人難以置信的進化創(chuàng)新才能在冬天生存。與通過改變環(huán)境來適應條件限制的人類不同,大多數(shù)動物對于不同環(huán)境的適應能力之強,令人驚嘆。在本書中,生物學家、插畫家和獲獎作家海因里希探索了冬日的樹林,對似乎永無窮盡的動物們的創(chuàng)造力充滿興趣,字里行間充滿了他對大自然的無盡癡迷。
適讀人群 :一般讀者 任何穿過保暖衣和雪地靴的人,都會被動物在寒冷季節(jié)中那新穎、別致、時而出乎意料的生存之道所征服。在《冬日的世界》中,生物學家海因里希對大量實例進行描述,給出了動物如何過冬的科學解釋,字里行間充滿了他對大自然的無盡癡迷。
貝恩德﹒海因里希 (Bernd Heinrich,1940- ),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動物學博士,佛蒙特大學生物學系榮譽退休教授,科普作家!犊茖W美國人》(Scientific American)、《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和《洛杉磯時報》(Los Angeles Times)等多家媒體人的撰稿人。代表作有《冬日的世界》(Winter World)、《渡鴉的智慧》(Mind of the Raven)和《我們?yōu)槭裁幢寂堋罚╓hy We Run)等。
利昂?克賴茨曼,科普作家、播音員,廣受尊敬的未來學家,《 24 小時社會》的作者。
兩人曾合作撰寫了《生命的節(jié)奏》一書,該書精彩講述了生物的晝夜節(jié)律,已被譯為 5 種語言出版。
致謝
按語
導言
第一章 火與冰
第二章 雪和雪下世界
第三章 冬末的漫步
第四章 追蹤一只鼬
第五章 巢和穴
第六章 飛鼠聚會
第七章 冬眠的松鼠(溫暖人夢)
第八章 戴菊的羽毛
第九章 戴菊的冬季“燃料”
第十章 冬眠的鳥類
第十一章 在冰下休眠的龜
第十二章 冰封水下的水生嚙齒動物
第十三章 冰上的凍蛙
第十四章 昆蟲:從多樣性到局限
第十五章 冬季的小鼠
第十六章 (有或無抗凍劑的)超冷(酷)的暫住訪客
第十七章 關(guān)于蝙蝠和蝴蝶以及冷藏
第十八章 相聚迎冬日
第十九章 冬日鳥群
第二十章 保存漿果
第二十一章 冬日之熊
第二十二章 儲存食物
第二十三章 蜜蜂的冬季賭局
第二十四章 冬日之芽
第二十五章 戴菊的秘訣
冬末的漫步
今天是2000年3月16日,圣帕特里克節(jié)的前一天。這里仍然是冬天。在我任教的大學所在的佛蒙特州,我們才用完了3/4的木柴。這是我們儲存的來自于樹木的太陽能。在樹林里還看不到一丁點兒新的綠色的嫩條;樹葉,史上最有效且最美的太陽能收集器,還沒有開始工作。但它們的建造材料——制造它們所需要的糖類——已經(jīng)在樹干中逐漸積累起來了。再過4天,太陽將跨越天體赤道,即到了春分,那天白天將和夜晚一樣長,代表著冬天標志性卻不是真正意義的結(jié)束。再過不到一個月,這里的冰將開始消退。這年冬天下了很多雪,我總是忍不住到冬天的樹林里走一走,感受冬天。但我必須選擇感受那些能幫助我寫作的事物,我決定盡量尋找些焦點。于是我很任性地在我緬因州的營地所在的樹林里尋找交喙鳥鳥巢。交喙鳥是一種奇怪的鳥,如果它還能被算作是一種鳥。
泰伯(Wendell Taber,在Bent 1968中)把他多年前與白翼交喙鳥(Loxia leucoptera)不期而遇的經(jīng)歷記錄如下:
9月上旬的一個早晨,在霜凍的一片靜謐中升起了一縷輕煙。漸漸地,薄霧消散,一片小池塘依稀可見。斯佩克池塘隱藏在1066余米高的地方,四周幾乎完全被緬因山區(qū)里的馬胡蘇峰和老斯佩克峰上那些陡峭、高聳的針葉林墻團團圍住。從湖的另一邊,一只白翼交喙鳥飛了過來,接著又來一只,然后又來了一只。又有許多只鳥不知道從哪里飛了過來。很快,一小群好奇的鳥聚在了一起,不停地叫著,似乎在招呼更多的同伴。我的同伴和我站在相距約半米處聊天,一只耀眼的雄鳥從我的膝蓋邊猛然飛過。一只鳥降落在我朋友身上。隨時隨地,鳥兒們都忙于在地上覓食,四處找尋小到我們無法看見的食物。它們會在巖石壁爐中搜索,或是從構(gòu)成披棚前面的護壁和長椅的長扁木材底下鉆過。它們很快就適應了環(huán)境,索性來到披棚里面,在建筑物底部的干香脂樹針葉里四處翻找。我也曾見過一只鳥很自在地飛進一個沒有窗戶的、又長又黑的小屋的最深處。一只華麗的雄鳥好奇地落在一段木材的頂端,斜靠在壁爐的石墻上。它看著我們準備早餐,而此時離它不到1米遠處的木材底端還燃著爐火。我們趁可以的時候盡情地欣賞這些鳥,因為明年球果的產(chǎn)量將不會如此可觀,鳥兒們就會消失。在離西部沿海較近的一個地方,它們會找到新的食物來源。
我之所以把焦點放在交喙鳥上,是因為它們今年在這里,這是個難得的機遇。這里沒有白翼交喙鳥的蹤跡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奧特朋(John James Audubon,在Stone 1937中引用)于1827年11月的第一個星期在新澤西肯頓寫道:“它們的數(shù)量如此之多,我每天都能從不斷降落在我窗戶對面的那片澤西灌木林的鳥群中打到大量的鳥。”它們下一次出現(xiàn)在那里是1836至1837年的那個冬天,然后一直到1854至1855年的那個冬天才再次出現(xiàn)。有報道說,它們“太馴服了,以至于用石子都能把它們打死”。和鳥林鸮一樣,交喙鳥也是北方的鳥。北方的動物通常很馴服,因為它們和人類的接觸較少。它們只會偶爾去南方。
白翼交喙鳥。
我記得小時候曾見過交喙鳥。毫無疑問,它們從那之后也回過緬因州。但直到今年冬天,我才開始想,也許我可以通過找到交喙鳥的巢穴而最終獲得和它們親密接觸的機會。
找鳥巢和科學發(fā)現(xiàn)很像,經(jīng)常需要非常好的運氣。但如果運用標準的方法,成功的機會將會大大提高。首先,你要確定你要找的鳥在你的地區(qū)出沒。其次,你要找到它們特定的棲息地。接著你要明確它們的交配季節(jié),這主要是靠聽雄鳥的鳴叫來判斷。如果雄鳥開始鳴叫,那么它們大致已經(jīng)占領(lǐng)好了交配領(lǐng)地,要開始吸引雌性了。然后就要找到它們棲息地內(nèi)專門用來交配的地點。一切就緒后你開始觀察選定的個體,最好是在凌晨,因為那時它們最活躍。很多線索都會給你鳥巢是否已經(jīng)建好或有關(guān)它建造進度的提示。你看到的鳥用嘴叼著筑巢材料或是叼著給幼鳥的食物都是線索。最后,你跟著你的鳥,觀察它的每一個動作,努力了解它的每一項意圖,而且在做這些的同時盡量不去冒犯它們。找鳥巢有點像要抓一只隱秘的動物,也許一只水鼩鼱或倭鼩鼱可以出現(xiàn)在任何地方,而我們卻在哪也都看不到它的蹤影。
自然攝影師波特(Eliot Porter,1966)寫道:
所有的指導書、所有的地理核驗清單和生活史、所有學過的鳥類學文獻對“找鳥巢”這個技術(shù)活絲毫沒有幫助。尋找鳥巢的人必須親自去田野和林地,充分發(fā)揮他的機智,高度調(diào)動他的感官,完全心無旁騖,把負累這個社會的、先入為主的偏見全部拋諸腦后。他的意識必須全部聚焦在他自身以外的世界,也就是說他必須在不自知的情況下活動。如果他成功地實現(xiàn)了和自然融為一體,那么所有的生物,像梭羅說的,都會迫不及待地向他報告一切。他會獲悉它的配偶是誰,它們在哪里,它們要去哪里。它們所有的活動仿佛如大聲宣布出來一樣,對他不隱藏任何秘密。
我沒有太高的期望,我的搜索比較隨意,但我旅程的開始,像所有科學發(fā)現(xiàn)一樣,開始于先前的經(jīng)驗。我之前在去年12月和今年2月都見過它們,我希望現(xiàn)在,3月,也可以再次見到它們。12月時它們還在成群結(jié)隊地飛行和覓食,所以筑巢還沒有開始。但到了2月中旬,覆盆子般粉紅色的雄鳥離開了鳥群,唱著它們響亮的、動聽的啼囀啁啾。與此同時,金棕色的雌鳥在附近的云杉枝頭間小心翼翼地跳躍。它們開始互相追逐;鳥群已經(jīng)解體了,交配將要開始。但我沒有看到筑巢,而且在巢外有雌鳥,這說明它們還沒有下蛋。假定它們需要約一周時間筑巢,3到4天下3到4個蛋,再加上大約兩周的孵化時間,粗略估算,現(xiàn)在,3月中旬,它們應該接近孵化結(jié)束了。
交喙鳥在云杉或是松樹球果種子最豐富時養(yǎng)育幼鳥。這就經(jīng)常需要它們在冬天下蛋。1月中旬在加拿大新不倫瑞克和2月在緬因加來附近曾經(jīng)發(fā)現(xiàn)過有蛋的鳥巢(Smith 1949)。交喙鳥因為它們幾乎可以在一年中的任何時間交配而聞名,這取決于它們找到的是哪一種球果的種子。和它們形成對比的是與交喙鳥同屬雀科的近親,我們的金翅雀以及歐洲金翅雀是一年里最晚交配的鳥,它們的交配期會推遲到8月,那時正是它們的食物(薊類種子)成熟的時候。
雀類是色彩尤其艷麗的小鳥,但也許更令人驚艷的是它們千奇百怪的鳥喙形態(tài)。有些適合抓取薊類種子,有些適合砸開櫻桃核,還有些適合撬出球果硬苞片下的種子。交喙鳥的喙看起來有點畸形,好像是由發(fā)育缺陷造成的。它們又長又窄(對雀類來說),2厘米長的上鳥喙與1.5厘米長較短的下鳥喙相互交叉。它們把半張的鳥喙插入球果苞片下,然后合上鳥喙,喙的兩個尖端相距約3毫米,在水平方向上形成了強大的杠桿效力,進而可以把苞片從球果上撬開。這樣它們就可以用舌頭夠到在下面的種子了。它們獨特的適于取得松樹和云杉球果種子的鳥喙結(jié)構(gòu),它們在整片大陸上尋找結(jié)了種子的針葉林的廣闊活動范圍,再加上它們獨特的筑巢時間選擇,令交喙鳥成為登峰造極的針葉林專家,也是名符其實的北方物種。
交喙鳥撬開球果苞片取得種子。
大多數(shù)關(guān)于鳥巢的描述都是一個多世紀以前的事了,那時候是偉大的博物學家的黃金時期。這些描述吊起了我的胃口。人們發(fā)現(xiàn),深杯形狀的交喙鳥巢幾乎總是筑在2—20米高的茂密的云杉樹上。據(jù)說它們是用云杉的細枝搭建的,再襯上各式各樣的襯里,包括“羊毛和苔蘚”、“兔毛”、“苔蘚和動物的毛”(Macoun 1909)、“黑色羊毛氈似的地衣”(Grinnell 1900)和“細長的類似馬鬃的卷須”,這也使得那個巢看起來“幾乎是全黑的”。有報道說,蛋的底色是淺藍色、帶點藍色的綠色、帶點綠色的白色或者是奶油白色,蛋上面還會有零星的斑點和“淺巧克力色”、“淺薰衣草色”、“灰紫色”、“黑色涂鴉”和“棗紅色和淡褐色的線條”的大塊斑點。為什么大自然會把像蛋殼這種短暫出現(xiàn)、被鳥伏在下面隱藏起來的東西創(chuàng)造得這么美呢?幼鳥是“炭黑色的”,渾身披著絨毛,當它們嗷嗷待哺時,它們的嘴里閃爍著“猩紅色”或是“明艷的紫紅色”。這時,明艷的色彩是一種信號,促使父母注意并且哺育幼鳥,加強乞食反射。
為了我預期的尋找交喙鳥的冬季短途旅行或?qū)ふ医秽锅B的過程中可能的收獲,我在夜里驅(qū)車前往緬因州。當我把我的小貨車停在木屋下的山腳時,我發(fā)現(xiàn)我鄰居的卡車竟被一個小雪丘蓋住了;這里之前一定下了很多雪。我換上雪鞋,如釋重負地發(fā)現(xiàn)在這里行走并不困難,因為雪結(jié)出了一層厚厚的硬殼。月亮還沒有出來,我在星光下行走。
一只貓頭鷹在約克山上叫了一兩分鐘,不一會兒從山谷另一邊的拉金山上傳來了回答。今年楓樹、山毛櫸和橡樹都長得很茁壯,老鼠的數(shù)量也多。接著我就只聽見我的雪鞋踩在雪上的嘎吱嘎吱聲了。我豎起耳朵,希望能聽上一場叢林狼或是棕櫚鬼鸮的音樂會。但樹林里很快就變得一片死寂。
山上我的木屋處,朝向山頂?shù)哪敲嫖蓓數(shù)难┮呀?jīng)滑落下來了,堆積起來比后窗還高,已高過了后門的頂部。好在朝向山下的前門那里有個坡度,我還能進屋。我快速地生了火,檢查了訪客登記表,發(fā)現(xiàn)有一位訪客2月18日來過,他記錄道:“冷,-10℃,凜冽的風,雪很深,即使穿上雪鞋行走也很困難。”他來過以后又下了很多雪,因為在我上山的時候沒有看到他留下的蹤跡。然后我就倒頭睡下了。
在我快睡著的時候,我被大約1.6千米外朝著懷爾德山方向的叢林狼的嚎叫弄得睡意全無。后來,在我又將入睡的時候,我聽見了大角鸮微弱的、沉悶回蕩的、幾乎是脈沖性激增的節(jié)奏。我從床上跳起來,打開窗,想聽得更清楚些。叫聲來自于阿爾德溪的游泳洞附近,這讓我想起了我的大角鸮布博(Bubo),它曾經(jīng)跟隨我們?nèi)ミ^那里,并在巖石附近的池子里泡澡。也許這是它的叫聲。雖然這種可能性極小,但在此情此景沉睡的渴望被喚醒也是常有的事。
我在接近破曉時醒來,搖搖晃晃地強迫自己起床,穿上雪鞋,盡快到樹林里去。我趕在了第一縷陽光穿過金尼山的山脊之前到了樹林,看著金燦燦的陽光照耀在我一個月前觀察交喙鳥歌唱和嬉戲的紅云杉林中。一只鳴聲有哀感的野鴿開始了憂傷的、像貓頭鷹啼叫一般的、黎明前的小夜曲。另兩只分別在西邊和北邊也叫了起來?諝忪o謐得像沒有呼吸,除了野鴿黎明時連續(xù)的咕咕合唱,一切都是靜止的。
幾分鐘以后,聲音明顯變響了。一只毛茸茸的啄木鳥開始了聽起來沉悶回蕩的敲鼓聲,另兩只也加入了,同樣在死去的樹“鼓”上敲擊著,雖然音調(diào)不同,但節(jié)拍一樣。在樹林里溜達的半小時內(nèi),我看到了兩對紅胸和一小群北美山雀。我聽見紫雀和松金翅雀在歌唱。一小群黃昏蠟嘴雀從頭上飛過,發(fā)出它們清晰的如鈴鐺般的聲音。一只渡鴉在松林里休息并發(fā)出啊——啊——啊——的叫聲。節(jié)奏和節(jié)拍聽起來就像我的渡鴉朋友歌利亞(Goliath)。歌利亞曾經(jīng)和我住在木屋附近,它有一個伴侶,每年都在靠近我營地的同一棵松樹的同一根樹枝上筑巢,并生育4—5只幼鳥。沒有交喙鳥。一聲鳥叫也沒有。難道是它們已經(jīng)吃光了紅云杉林的種子離開了?或者是最近的幾場大雪毀壞了它們的鳥巢?
紅松鼠。
云杉樹上還結(jié)著足夠多的球果,這讓樹頂看起來是棕色的。但是當云杉樹球果在樹上太久時,球果會被曬干,苞片會卷起來,種子就會掉出來。一個月前,云杉樹種子遍布于新雪中,北美山雀在雪上跳來跳去,尋找這些掉落的種子。與此同時,紅胸在樹頂上把種子從球果中挑出來。我曾看到一棵云杉樹下的雪地上有成百上千個球果。這些球果都被一只紅松鼠咬下來,并扔在地上的。被太陽一照,它們?nèi)谶M了雪里。所以這只松鼠并不急于把它丟下的球果收集起來。
我心血來潮撿起了一把球果。每個球果都是只有接近底部的一些苞片被咬了下來。雪地上扔滿了球果苞片;松鼠想要吃這些球果,是它從樹上把它們摘了下來的。但它為什么又把它們?nèi)拥袅耍移渲写蟛糠值那蚬沒被打開?回到小木屋,我仔細檢查了5個被扔掉的球果。平均每個球果有40個苞片,一個完整的球果在每片苞片下有2顆種子。所以一個完整的球果應該有80顆種子。這5個球果加起來應該有接近400顆種子,但我一共就只找到了23顆,也就是每個球果只剩下了大約5顆種子。難怪松鼠試吃了之后把球果都扔了,后來也沒再撿起來。
一個球果必須含有多少顆種子才能讓松鼠覺得值得繼續(xù)投入精力來吃而不是扔掉它?松鼠可以排除兩次均吃同一片苞片可能性,因為它要看到里面有什么前必須把苞片咬下來。但交喙鳥不能確定在一個球果上的40片苞片中哪些苞片下面是有種子的。因為它記不清哪些苞片是已經(jīng)吃過的,而哪些還沒有吃,它可能無法避免兩次吃同一片苞片。因此,也許只有幾乎很滿的球果才能讓它們覺得費勁分開堅硬的苞片是值得的。另一方面,也可能是交喙鳥撬開苞片要比松鼠一片片咬下來要容易些。交喙鳥會因為這里的球果掉落了太多的種子而已離開了這里嗎?
這并不是個我希望找到答案的問題,但它確實驅(qū)使我爬上了一棵云杉樹的頂端,摘下一段結(jié)滿球果的樹枝。我把球果的苞片打開,當我猛敲有球果的主枝時,種子像下雨一樣灑落下來。我檢查了10個球果,每個有40—50個苞片,每個球果的種子數(shù)量(20,6,36,8,2,35,28,16,12,17)比我之前數(shù)的那些松鼠丟棄的球果要多得多。是這棵樹與眾不同還是這棵樹碰巧沒被交喙鳥光顧過?顯然我也不想在當時就找到答案。但那天天氣很好,天空湛藍,溫度有所上升,雪殼卻仍然堅硬,雪鞋在上面行走便利。我得要好好利用。
繼續(xù)往前走,我終于又發(fā)現(xiàn)了兩棵有松鼠吃過球果的云杉樹。在321個球果中只有10個球果有些底部的苞片被咬掉(松鼠總是從底部咬起),其余的球果都被留下了。也就是說它們被丟棄了。
但是這次每片苞片所含的種子數(shù)也不少,與樹上的那些相似?墒谴蠖喾N子上都有小洞,就好像它們遭到了某種小昆蟲的侵害。這原本是個簡單的問題,卻隨著我收集到的每一點數(shù)據(jù)而越變越復雜。這不是靠一個周末就可以完成的課題。我數(shù)到了種子,這可以確認云杉的種子還是有的,雖然樹之間會有差別且種子上有很多小點,但我不認為這能解釋為什么沒有交喙鳥,相反提出了有關(guān)紅松鼠行為的問題。
為了回木屋吃頓快速午餐,我從云杉山脊下來,路上看到一只花栗鼠從雪上快速跑過。這只花栗鼠一定在雪里挖了很長一段路才得以重見天日。它并不期望在雪里找到食物,但現(xiàn)在是花栗鼠的交配期,所以這只花栗鼠從冬眠中爬起來是另有原因的。
我趕回木屋去爐火邊取暖,又吃了些面包和奶酪,用這些快餐來給我的代謝加點燃料。暖和了起來,也補充了能量,我又重新穿上雪鞋出發(fā),下山步行前往阿爾德小溪。沒過幾分鐘我就走到了新鮮的駝鹿蹤跡上。這里有許多駝鹿的蹤跡,其上圍著數(shù)以千計的雪跳蚤。每一處駝鹿蹤跡附近的雪面上也會灑落一兩根駝鹿毛。兩個月后這些駝鹿毛很可能會成為鳥巢的襯里。偶爾,鹿也會沿著駝鹿的蹤跡走,也許是因為這比在深深的雪上犁出自己的路要容易。通常像背景圖案一樣的紅松鼠、野兔和松雞互相交錯的蹤跡隨處可見。一只野豬離開了雪地上的一條深溝,那是它在石頭庇護所和夜里覓食的鐵杉樹之間穿梭時通常走的路。兩只叢林狼并肩行走,一只山貓獨自行走,而在云杉樹林中的一條有趣的蹤跡可能是一只松貂的。
我來到了一片被吹倒的成熟的香脂冷杉地區(qū),在過去的10年里,這里成為了再生冷杉的幼灌木叢。很奇怪,幾乎每棵幼冷杉樹都失去了它們主枝的頂芽,即將來會成為樹干的那條垂直的小枝。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以前從未見過類似的事。只有少數(shù)幼香脂冷杉的頂端保留了下來——56棵中的4棵,57棵中的3棵,75棵中的3棵——這些數(shù)據(jù)來自3個不同的采樣點。在許多小樹旁邊都有紅松鼠的蹤跡,還有它們咀嚼和把樹頂?shù)难堪聛頃r掉下的新鮮碎片。許多高于駝鹿和鹿可以采食高度的樹頂也未能幸免。所以這是松鼠干的。通常在這個時候,紅松鼠已經(jīng)開始制作楓糖漿和糖果了。它們在糖楓樹的小枝上打洞,然后等樹汁里的水分蒸發(fā)了再回來吃。但是樹林的這塊區(qū)域并沒有糖楓樹,所以松鼠又開發(fā)了一種新的點心。
香脂冷杉的冬季芽苞,照例被紅松鼠采摘。
到了下午,空中的那縷云也消失了,天空變成了深青藍色。風漸漸減弱,發(fā)出哀鳴般叫聲的野鴿又開始叫了起來;氐叫逼律,我聽見一只渡鴉在樹林里叫著。它那聽起來像被捂住嘴的聲音揭示了它的嘴里銜著食物;它可能正在吃一次冬季捕獵的犧牲品。所以我順著叫聲的方向走去,很快發(fā)現(xiàn)了渡鴉留下的蹤跡一直指向一個樹墩的邊緣,那里的雪被攪亂了。我在那里往下挖,發(fā)現(xiàn)那里埋著一塊粘著鹿毛的新鮮紅肉塊。這是渡鴉藏起來的。
另一只渡鴉飛到山谷,在它穿過濃密的云杉樹冠間的開口時,它看到了我,它流體般的翅膀快速拍打發(fā)出了很響的嗖——嗖——嗖的聲音。另一只渡鴉應該,也確實注意到了——它聽見后警覺地往上飛。我現(xiàn)在小跑著向前行進,徑直去可能有鹿的尸體的地方。
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在10—13厘米外各個方向都被爪子扒開過的雪堆下。四周都有大型貓科動物的蹤跡。在一個直達雪堆中心的洞里可以看見新鮮的紅肉和咬下來的肋骨。雪地上鹿尸體旁的印子告訴我們這是只貓科動物——一只大山貓或猞猁曾躺在鹿的附近,留下了幾撮軟絨毛。
我把鹿從雪里挖出來,發(fā)現(xiàn)它的頭部和后頸部有大出血;它在被咬的時候還活著。這些傷口證實了一只貓科動物殺死了這只很大的、重約64千克、體內(nèi)懷有約30厘米長的胚胎的母鹿。
這只渡鴉再次飛過,叫了一聲。我接著就離開了,還繞道去檢查了一下茂密的云杉灌木叢里一堆石塊下的野豬窩。那里有前一天晚上進出的新鮮蹤跡。野豬們現(xiàn)在正在啃紅云杉和白松樹的樹皮,這些樹的樹干被環(huán)狀剝皮,大塊大塊的禿斑暴露在外。在很久以前它們就把最愛吃的食物鐵杉都殺死了。在一棵它們最近殺死的樹下,我找到了一個被吐出的不消化物團塊,旁邊還有一些鳥糞。這個團塊含有熊又長又直的黑色針毛和較軟的隔熱毛,還有一些香脂冷杉的松針和一個云杉球果的苞片。這是一只渡鴉的不消化物團塊。另一個冬季遇害的獵物可能就在附近,所以我立刻在灌木叢中搜尋,希望找到團塊中熊毛的來源。不過我沒有找到死熊,卻找到了另一頭死鹿。渡鴉和山貓不久前剛吃過它。這里沒有貓科動物的蹤跡,這具尸體也沒有被滑過它的雪埋葬。我在殺戮現(xiàn)場駐足,想象著自己看見捕食者和獵物的搏斗,雪中的饑餓和抗爭,但聽到的卻只是紫鵲、松金翅雀甜美的歌聲和其中最甜的金冠戴菊精靈般的歌聲。在我享受這只戴菊的甜美副歌時,我的靈魂仿佛也飄搖直上,想著不可思議的耐久力和運氣助這只鳥度過了冬天,終于有了看見春天的希望。
在我回木屋的路上,我看見在駝鹿的蹤跡上的深洞里聚集了遠超于數(shù)千只的雪跳蚤。氣溫現(xiàn)在已經(jīng)比冰點高了。一只小蜘蛛在雪上行走,然后我又找到了一個鐵銹般紅色的毛茸茸的燈蛾科毛蟲沿著0.6—0.9米厚的雪殼不斷拱起身子行進。它要去哪里?為什么要去?可見之處沒有一星點的綠色。[我把它帶回家,把它養(yǎng)到成蟲階段,鑒定出它是一只亞麻籬燈蛾(Phragmatobia fuliginosa)。]
最后當我回到木屋時,心中已確信大多數(shù)交喙鳥已經(jīng)離開了。它們的巢多半也在最近不同尋常的大雪中被損毀了。我本應該早就想到的,在交喙鳥繁榮與蕭條交替循環(huán)的周期中,當食物供給吃完了,即使幼鳥還在巢中,它們也會離開(Macoun 1909)。只有走失的流浪者才可能留下,就像要提醒我們似的,一只交喙鳥來到了營地。
我的一個朋友布默(Glenn Booma),1990屆的冬季生態(tài)學學生,經(jīng)常為了逃離波士頓的城市生活來到這里。有一次他捕到了一只水鼩鼱,這證明了他的學歷。他在晚餐時來拜訪我。我們升起火堆來烤牛排,那些干楓木是我們?nèi)ツ昵锾煊面滀忎彅嗟,當煙從干楓木中冒出升向傍晚的天空時,一只明艷的草莓紅色的(成年)雄性白翼交喙鳥飛了過來。它在距我耳朵不足30厘米處拍打著翅膀,然后落在了火堆的邊緣。交喙鳥跳著接近冒著火光的灰燼,在灰里挑起了東西。不一會兒它又快速地離開,就像它來時那么快,只給我們留下了意外和驚嘆。